庞富贵直直盯着木莲,但见他神色坚定,颇为苦恼,一时想难不成真错认了人?一时又想自己精于相面之术,绝不会看错呀!
可若说木莲是那巡盐御史林海,他死不承认是怎么一回事?可若说木莲不是巡盐御史林海,那天下间纵是双胞胎,断也没有连面相都一模一样的!
木莲却不管他如何作想,自顾自从钱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拉起正在苦思的庞富贵一只肥手,拍到他手上道:“庞老板你真认错人了,贫道叫木莲,不是什么林大人,你有见过贫道这般一穷二白的大人吗?多谢你载贫道一程,等船一靠岸,咱们就各走各路!”
趁庞富贵还在发愣,木莲已飘忽抽身回到船舱内,紧闭上分给自己房间的房门,一副谢客模样。
罗阿言见木莲离去的背影,螓首一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用力一拍庞胖子的后脑勺,见他还在兀自喃喃念着“不会啊!我不会看错啊!”
柳眉一竖,怀疑道:“胖子,你确定?”
见他不应,仍傻乎乎地发疯,摇了摇头,趁他不注意,从他手里抢过碎银子掂了掂,塞进自己的荷包内,喜滋滋道:“不过没关系,认错了也不亏的。”说完,扭着腰身回到船舱之内,只留下庞胖子一人独自在甲板上,吹着江风……
木莲躲在房中,闭门不出,哪怕饭间,庞胖子犹不甘心,再次试探,也只是一味扯谎,抵死不认。
庞胖子纵然心中奇怪,有心想打听些许消息,却因在江中而不得,只得留待后日。
这厢暂且不表。
确说武陵镇上,有位涂县令,已是年近花甲,须发花白,做了几十年的县令,只想着在任满能上调一次,也算不负此生。
今得了消息说镇上难得来了位贵人,忙着了私服,驱赶外人,亲至码头来迎。
见得一人从船中步出,未及看清,已弯着老腰,躬身拜道:“臣武陵县令,恭迎殿下……”
话到一半,却响起一囫囵不清的少年音打断他,满带疑惑地道:“殿下?我不是殿下呀。老爷爷你认错了。”
“老?老爷爷?”涂县令抬起头来,见一唇红齿白,异常俊美的少年人,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色武服,青丝如墨,发长过膝,只发尾随意绑了根红绳,颇有些魏晋风流,腰系一条红带,带下悬了一枚精致小巧的金铃,手里捏了一根吃到一半的糖葫芦,一颊鼓鼓地目带疑惑与他对视。
这少年看去顶多也就十五、六岁年纪,涂县令见他确实是从船上出来的,不敢得罪,正欲问他是哪位,结果只见这少年转头朝后大喊道:“阿瑾有个老爷爷找你欸!”
阿瑾?老爷爷?
涂县令脚下一软,老脸上略微浑浊的双目突起,惊恐地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面前这少年,不知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未几,见一蓝衣少年徐徐步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却是儒雅温文,眸中温柔,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步到少年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道:“红红,莫要无礼,那是本地县令。”
涂县令见了他,便知这位定是正主了,眼前一亮,立即上前,泪眼婆娑地拜道:“罪臣拜见殿下,殿下为皇上分忧,巡视江南,一路辛苦。殿下此前受惊了,还请殿下暂移驾寒舍,略扫风尘。”
蓝衣少年将涂县令扶起,温和笑道:“老县令不必妄自菲薄,父皇旨在轻车简行,叫我好生体察民情,叨扰了县令却是违背初衷,实是情势所迫,非我本愿。好在一路皆有红红护卫,并未有事,老县令照常行事便可,不必过于忧虑。”
“红红?”涂县令念了一遍,不禁向那俊美少年看去。
见他正张目四处观望,东看看,西瞧瞧,走路蹦蹦跳跳,稚气未脱,一团孩气,怎么看也不像是可靠的人呀!
原来这蓝衣少年姓司徒单名一个瑾字,现年才十九岁,因而无字。
此子身份不凡,乃当今长子。
因是太上皇头一个长孙,打襁褓间就抱进了宫,养在太上皇膝下,以解天伦之乐。
他此番本奉父命,微服巡视江南各省,不想在回京路上于襄阳城郊遇刺,好在这名叫“红红”的少年武艺不凡,能以一敌百,刺客出师不利,见事不能成,皆服毒身亡。
是以虽有心抓来审问详细,却是有心无力,不知其底细、来历。
此事传回大明宫,今上与太上皇自是雷霆震怒,一面急传北镇抚司彻查此事,一面则下令沿途各府县务必平安将皇子送回。
司徒瑾似看透涂县令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解释道:“红红久居深山,于人世不通,但武艺高强,白水鉴心,却是非你我这样的世俗之人,能有其一二分通透空灵。”
涂县令立即头冒大汗,诚惶诚恐道:“老臣区区微末萤火,岂敢与殿下日月光辉相提并论?老臣惶恐啊。”
这厢惶恐完,头脑甚是清晰,还不忘转头拍起马屁,竖起大拇指赞道:“红红大人少年英才,年纪轻轻既身怀超凡武艺,实乃天下之福,社稷之福呀!”
司徒瑾听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