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得木莲衣袍猎猎作舞,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也不知他是冷的,还是吓的,忽地退后一步,拉着乌云缰绳的手指变得苍白,微微颤抖,骤然转身,抱住乌云马颈。
若非靠得极尽,乌云几乎听不到木莲发出低微到细不可闻的呢喃,似连语气也微微颤抖着——“乌云,我害怕。”
乌云用头来回蹭了蹭他,正心中后悔自己说不了话,不知怎么安慰仙君。
然而木莲接下来放开他脖颈,说得一句话它立时将后悔、怜悯扔到九霄云外。
只听木莲柔柔微笑道:“万一贫道之后死了,死之前一定会拉上你的,总还有个垫背,也不亏。”
乌云听罢大怒,头颅四甩,朝天空发出嘶鸣,强行抑制住四蹄将要踹向木莲的冲动,心中生恨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仙君的份上,本马修几百辈子都打不过,否则一定踹死你丫的!
木莲不管它怒不怒,自顾自望了望这一副老天爷明摆着告诉他:“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决定在“子魂魄兮为鬼雄”前,先去避雨投宿,明日再做打算。
木莲左右一望,看不远处悬着两个红灯笼,于是强拖着临时打退堂鼓,不肯迈步的乌云往前走。
叩门敲了两下,见黑漆大门打开,尚未看清人,便道:“贫道想借宿一宿,不知方……”说到一半,细看发现案开门的是一灰衣老尼。
木莲方抬头一看门匾,上书了“水月庵”三字,原是一尼姑庵,便知不用问,也一点儿都不方便,正欲道一句“打扰了”,就此离去。
抬眼望见不远处也有一间门墙,欲往那里去。
岂知那老尼见了木莲,吊眼噌地一亮,从未见过如此俊逸人物,心中大喜。
看他要走,忙拉他胳膊一把,见他回头满目疑惑看来,自知失礼,忙合十掩饰道:“阿弥陀佛,我佛以慈悲为怀,道长,看这天色将有大雨!小庵尚有几间房舍,且快进来吧,莫要叫雨淋了。”
她话音一落,天色昏暗,登时大雨倾盆,雷声轰隆作响。
木莲不得已,摸出三个铜板,放到老尼手上,只好道:“那便暂时叨扰师太了,贫道待雨停便走。”
老尼低眉,倒意他钱财,只见他生得好看,心中喜欢了木莲进殿内,即招手唤道:“智善、,倒茶来。”
木莲闻言,暗自觑向这老尼,只觉她这话古里古怪,浑身泛滥着风尘气息,从哪里看都不像是出家人,倒像是青楼中的老鸨。
咦?等等,贫道分明从未去过那等烟花之地,为何竟晓得老鸨是何模样?
正琢磨着,两个袅袅婷婷,十七八岁的灰衣小尼羞羞怯怯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其中一个高瘦的女尼上前捧茶,面带红霞,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敛眸含羞道:“施主请用茶。”
木莲斜了她面上红云一眼,冷淡回绝道:“多谢,贫道不渴。”
那女尼登时面色尴尬,端着茶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尼见木莲不为所动,又朝另一个女尼打眼色,那女尼只是端着盘子里的馒头步上前,也不言语。
老尼心中微怒,强自夺过盘子来,递上前,拉起老脸笑道:“道长,我庵中还有个“馒头庵”的诨名,便因这馒头做得好,道长不若尝一个?”
木莲看她模样,不知怎的脑中冒出那日的邹清来,不敢吃她东西,摇头拒绝道:“多谢师太,贫道不饿。夏日的雨下不了多久,待雨停贫道便走。”
那老尼闻言,讪讪放下馒头,听他要走,又忙劝道:“道长,要这雨停怕城门都关了,我庵中也有几间客房,住得人的!”
木莲径直道:“无妨,贫道见不远处也有一间房屋,贫道去那儿投宿便是。”
“不远?”老尼念了一遍,想了想,旋即笑道:“道长你不知,你说得那是铁槛寺吧?那不一样,那寺是昔年宁荣二公在世时捐修的,以防他家老了人口,好为送灵便宜寄放,轻易不许外人进去。”
木莲听来,思忖道:“宁荣二公?听来倒像是一家人。”
老尼嗤笑一声,不知这俊美道士究竟是从哪个山旮旯里蹦出来的,居然连宁荣二公都不知道!
不由掩嘴笑道:“道长你这话好笑!不是一家人,还能是两家人不成?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这宁荣二公原是同胞兄弟,独他家一门出了两位国公爷,好不显赫!”眼珠一转,抽了个蒲团,凑到木莲身边坐下,低声道:“那两府我也常去走动,现荣府的老诰命,和她二儿子的太太,最是个怜道惜佛的,出手阔绰!道长如不嫌弃,可在我庵中长住,待下次我去时,也好捎带上你,且让我为你在他府中引荐引荐。”
木莲挪开了些,看向老尼,指着自己,诧异道:“带贫道去?”
老尼斜了他一眼,见他挪开,心中气闷,但不敢表露,自顾自又挪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