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西落,月影东上。
三梅巷子幽邃,不时传来二三犬吠鸡鸣伴随烧水煮饭声。
巷中多居住着普通工人,白日除却妇女、小孩在家,男子汉们多在外做工,多数时候巷中静谧,及至日落时分,才能显出烟火气。
黑漆木门“吱”地一声响,两声低微地猫叫细细传来,一只才一月大的狸花小奶猫在藤椅上,听闻门响,比躺在门边那只耷拉着耳朵,只知睡觉的大黑狗,成了反比。
努力地伸长脖子,冲着门口叫唤。
本在树荫下纳凉闲话家常的二老回过头来看,果是木莲。
林嫂子忙从藤凳上起身,开口就问道:“少爷,在外吃饱没?没吃饱,嫂子给你做去。”
木莲应了一声,走过去,就把几日前捡回来的棕黑猫崽子抱在怀里。
那日是一雨天,木莲摆完摊回来,这只看上去才出生,尚且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猫崽,可怜兮兮地在老旧发霉堆积货箱底下淋得浑身湿漉漉,微弱地发出一声声“喵,喵,喵”,直叫唤。
木莲实在看它可怜,头脑一热,又把林嫂子的话抛在脑后,捡了回来。
林嫂子向来嘴硬心软,况这小猫崽着实可怜,这般小,丢出去哪里能活?少不得再次跟木莲约法三章一遍,仍任由木莲养下来。
因是只常见的狸花猫,遂木莲与林嫂子商量一番,取了个简单平常的名字,唤作“阿狸”,别看阿狸才一月大,认人的紧,脾气也大!
睡要跟木莲一处睡,凡木莲在家,只要木莲抱,只有偶尔木莲出门的时候,才允许林嫂子抱一抱,一听见门响,小眼珠子就痴痴地望过去,若是木莲,便开始撒娇打滚。
阿狸蜷在木莲的怀中,感受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抚顺脑袋上的软毛,舒服地眯起眼睛,从肚子里发出舒服而又满足地“咕咕”声音。
林嫂子见了,不由好笑又好气地怨道:“怎一回来就抱它?都教少爷你养娇惯了,这么点子大就会耍脾性,以后还得了?快,把它放下,去洗手来吃西瓜。”
木莲闻言,只得弯下腰,重新把阿狸放回藤椅上,拍拍它的脑袋要它坐好,阿狸纵然不乐意,“喵喵”地叫了数声,弱气地表达自己的抗议、不满,可惜猫小力薄,毫无办法。
待木莲洗了手回来,还以为他会抱自己,结果见他坐在一旁吃西瓜,哀哀叫了声,见不理它,脑袋蜷起来,生闷气去了!
林康摇着蒲扇,趁机问道:“少爷,你怎么突然想起找街上那混子吃饭了?”
木莲无奈,免这二老一惊一乍地担心,于是隐瞒不说,只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随后默默啃起了西瓜。
林康见木莲不答话,登时面露不悦,随口埋怨道:“少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林伯?”
木莲吐出西瓜籽,竟道:“瞒着你的事多了。”
林康气愤不已,刚欲说话,但木莲已转头对林嫂子道:“林嫂子你日后去荣国府小心些,注意不要说漏嘴了。隔壁庙里的乞丐们说,荣国府门口多了些面生的乞丐。”
“啊?”
林嫂子一时未反应过来,尚奇道:“这有什么好小心的?”
木莲给她剖析道:“林嫂子你想想,如今又不曾遭什么灾,哪里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些乞丐?况不去别家,单去荣国府?想来,除非有人在背后刻意指使,要饭是假,想从荣国府打探消息是真。”
林嫂子听罢,旋即恍悟道:“既是如此,那我以后不去就是了。”
木莲还未说话,一旁的林康已停下摇蒲扇的手,冲林嫂子瞪目道:“不去怎么行?去!你以前隔三岔五就去问一问,今后人家见你不去,有空想起你来,可不得打量你为何不去?这不反倒弄巧成拙,把少爷带出来了吗?你照旧就是,只当和从前一样,若他们家的人愿意见你就见,你也好趁机瞧瞧少爷的小姐去,她孤苦伶仃一个女孩此刻多半真以为少爷去了,孤零零在亲戚家怎能和自家比?你若能见着,陪她日常说说话也好,看她缺不缺什么?只是她年纪小,先不要跟她提起少爷来,你这么些年又不是不知,这贾府上下人口众多,七嘴八舌的,是都中出了门的大嘴巴子!别的倒不怕,就怕无端招来祸事。”
林嫂子思通厉害,匆匆应了一声。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林康推开门正欲去当铺,哪知见一大汉正在门口,做出敲门模样,看去不是这街上打更的混子李槐还有何人?
奇道:“你怎来了?”
李槐笑道:“你家侄儿不是托了我……”
话音未落,已闻得从院中传来一声轻咳,从林康背后望去,见木莲换了一身白袍如雪,怀里抱了只棕黑的奶猫,在青白的天光中,彷佛仙人临凡。
木莲越过林康,腾出一手拽住李槐的袖子,把他往里拉,嘴上道:“进来说。”
林康瞪了这二人一眼,倒把李槐瞪得心虚,讪讪地强笑一下,道一句“打扰了”,被木莲拽到梅树后的西厢房中,环视一圈,小小一间,屋子朴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