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衡迟疑些许,到底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师兄不再考,是因为……嫂子,不?”
“与不又有何用?宋时范成大有句诗写得好!叫“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便是为兄中了进士又如何?从八九品的小吏做起,何时是头?况八九品的小吏,尚不如我在这里做先生的月俸多,家中人还指着这一月二两的钱吃饭。我若没了来源,一家人跟着我饿不成?怕是进士没考上,饿死倒是真的。”
徐夫子说到此处,顿了顿,面色一红,笑道:“师弟你别嫌弃师兄俗,咱们同窗一场,师兄不瞒你,圣人有言:“小人喻于利”。可师兄毕竟还是个人,也得吃饭啊!就这二两近来怕是都不保了,你是不知你们街坊不知哪里来了个道士,教孩子们习字念书不收束脩,一月一人只收五文,他倒是真高士了,倒叫我们这起子全成了趋利的小人!”
“五文?”宋衡眼睛睁大,心中却道自己儿时怎没碰上这般好心的道士?
等等,道士?
宋衡听来耳熟,犹疑道:“师兄说得道士,不会就是三梅巷口一个摆摊的道士吧?”
徐夫子睁目讶道:“原来你知道呀?”冲宋衡诉起苦来,“可不就是他?他如今不摆摊了,巷子里有间破庙,这道士就躲在那庙里教书。我们学馆范老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听说那道士坏了规矩,本找了几个人想要教训教训他,哪知他和街头的混混李槐要好,反教李槐把人打发走了,那几个人不敢去。老板气得了不得!还欲再找人教训他呢!”
宋衡心中一惊,想起昨日去姑母家,姑母还拉着他打听,他姐那日拿回来的信纸是谁写得?说他姐近日老盯着看,明显对那难得这般漂亮的道士还有几分意思,若晓得那道士被人教训了,会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可不想遭这场无妄之灾,赶忙劝道:“师兄,别呀,君子动口小人才动手,就算他坏了规矩,你们也不能这样仗势欺人啊!这样,你劝劝范老板,叫他千万别去找人!让我去说,保管那道士不敢再坏规矩啦。”
“你?”
徐夫子不信任地看向宋衡,看他投来怀疑地眼神,宋衡挺挺胸脯,不悦道:“怎么?师兄你是不信我?”徐夫子摇头,沉吟道:“自然信得过师弟,只是……那道士和李槐那些混混混迹一处,不是善茬,师兄是担心你呀。”宋衡不以为意,笑道:“我有甚可担心的?咱文斗不武斗,那道士连个童生都不是,我和他辩论儒家经典,他会认字不假,却终究是个道士,能比得过我?”
徐夫子疑道:“虽是如此说,但他肯和你比吗?”
宋衡不屑地“哼”了声,傲气道:“如何不肯与我比?他若连《论语》都不会,还教甚的书?难不成把孩子一个个都教成小道士?那人家父母岂会放心让他教书?”
徐夫子听了这话,正十分合他心意,双目一亮,赞同道:“师弟说得甚是!那……此番就劳烦师弟跑一趟了。”
宋衡笑道:“好说好说,反正离我家也不远。再则,那道士之前摆了个代笔摊子,也抢了我的生意,如今摊子不摆了,哪成想居然又抢了师兄你的生意,我早就想与他好生谈一谈啦!”
徐夫子捧起杯子,拱手敬向宋衡,“清茶代酒,那就祝师弟马到功成,为兄且冒大不韪去劝一劝范老板,只等师弟的好消息了。”宋衡同样举杯还以一礼,笑道:“承师兄吉言,师兄你且等我的好消息吧!”
又说了二三句,宋衡从松风学馆告辞出来,本欲隔日再去找木莲,但转念一想,择日不如撞日,兵贵神速,倒不如就趁今日他全无准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因此正正衣襟,昂首阔步朝三梅巷走去,然而走到街上,却遇到隔壁的石憨,见他手上提着一把焉焉的青菜和两块五花肉,应是才巡完街买菜回来。
石憨见了宋衡,拦路笑道:“宋小子你哪里去?”
宋衡想起那日还当这石憨教训了木莲一顿,以为木莲不敢再摆摊抢生意,哪里知道木莲倒好,不抢他的生意,抢了师兄的生意!
斜了石憨一眼,没好气道:“你管我去哪里?”
石憨瞅向宋衡,不知他今日究竟哪根筋不对?嘟囔道:“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爱说就不说,阴阳怪气的作甚?”
“我阴阳怪气?”宋衡不听也罢,听了怒气上涌,向石憨质问道:“石大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好的教训一顿那道士,结果你呢?活该我姐看不上你!”
石憨脸面一红,眼睛瞟向一边,分外心虚道:“我……我……”嗫嚅半日,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里只想:人家好歹请了他吃饭,再说采花盗也已经抓住了,人家是冤枉的,岂能把人家抓进牢里去?
正想好说辞,抬头看去,却见宋衡已经,左右一望,见他不知怎的负手走进略显阴暗的三梅巷内,心中疑惑他去三梅巷中作甚?
想了片刻竟想不通,只得带着疑惑家去……
却说这头宋衡跟随巷道,一直走到巷子尽头,见一间连门都没有的破庙,里有十来个小孩子,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