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苏晏只是冷漠地瞥了自己一眼,似不曾放在心上,还不及感慨说不得传言有误,实则这位苏厂公宽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计较他有口无心的无心之失。
见苏晏缓缓放下茶,忽地唇角上扬,突而冲自己阴森一笑,司空摘星立即不受控制地如抖筛子似得抖个不停,浑身汗毛竖起,只觉不妙,暗道:完了!完了!不想今日竟落在这穷凶极恶的变态手里,自己今后多半生不如死!江湖传闻说这苏晏最是记仇!凡跟他有仇的,不是坟头草已三尺高了!就是弄得家破人亡!古语云:美人如蛇蝎,古人诚不欺我也!
正心中悲切,但听苏晏较之常人略细的嗓音,仅是道:“问你两个问题。”
司空摘星哪敢拒绝,闻声立即连连点头如捣蒜,嘴中唾沫横飞,如连珠炮弹一般,连口气都不带喘的,双手抱头,两张嘴皮张合不停,地絮叨道:“都说我都说厂公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出生的孩子厂公您只要饶小的一命以后您让我往北我就往北让我往南我就往南哪怕做牛做马只要不杀我我都甘愿再不济死了做只龟驮着您老人家的碑不对不对您老祸害遗啊不!您怎么会死分明长命千岁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海枯石烂烂漫天真真心如意意……”
“闭嘴!”
司空摘星被苏晏一瞪,脖子缩起,再不敢说半字。
苏晏眉头微皱,见司空摘星安静下来,才问:“你身上那块玉牌是哪儿来的?”
“嗯?”
司空摘星抬起头,万万没有料到,苏晏居然会问他这个……
翌日。
晨鸡啼鸣,万物苏醒。
林嫂子刚起床到院子的井里打水洗脸,尚有几分朦胧未醒,忽瞅见木莲蹲在马棚前头,手里端了个碗喂鸡,已是洒了一地的米,居然还在往地上洒,即心疼米更心疼鸡,出声阻止道:“够了,够了。这鸡傻得很,向来你喂多少吃多少,没个饱饿似得,一会儿撑死了!”
哪知木莲置若未闻,手里又从碗里洒出一把米来,林嫂子心中纳罕,走过去发现他双目无神,眼底一圈乌青,一看便知一宿没睡,心中愈发奇怪。
看他还在往地上洒米,心道不妙,急扔下脸盆,从他手中把碗夺过来,制止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晚上没睡么?”
木莲蹲在地上,两手仍保持着端碗、撒米的动作,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衣裳起身,双眼无神地看了眼林嫂子,突兀地木木道一句:“那玉丢了。”
突然来这么一句,任是换作谁也不免一头雾水,林嫂子自然问:“什么玉丢了?”
木莲比划一下,道:“那个黑玉牌子。”
“什么?”
果然,林嫂子如预料中咋呼起来,随手把碗搁到一边,两手掰住木莲的胳膊,摇晃着他仔细问:“怎么就丢了?丢哪儿了?你说!不是让少爷你随身带着的吗?怎么就丢了呢?”
木莲张了张嘴,犹豫一下,只好道:“昨晚睡不着,我去了荣国府,回来的路上就丢了。”
林嫂子不听也罢,听了登时一惊,诧异问:“什么?睡不着?哎呀!少爷你睡不着!跑荣国府去作甚?”
木莲小声嘟囔道:“我就是去看看。”
看看?
林嫂子皱起眉头,斜了这人一眼,想他家少爷果然脑子有问题,但转念一想,多半昨日她说起小小姐来,他嘴上虽说意,可到底是亲生女儿,怕是心里仍是担心,这倒也情有可原。
于是也不好怨他,反而颇为无语,想你翻墙进去作甚?幸而没叫人看见,若叫人看见人家还不会以为你是贼?就算不是,那林家的脸不也丢光了?
忙关切道:“那少爷你可叫人看见啦?”
木莲摇摇头回答:“我趁夜偷偷翻墙进去的,他们家没几个巡逻的人,守门的在喝酒玩骰子,哪能注意到我?”
林嫂子这才松了口气,估摸着:“少爷,是不是你翻墙时丢的?那多半还在附近,咱仔细去找找。”
木莲否定道:“不是,翻墙怎么会丢?路上丢的。”
林嫂子立即追问道:“哪条路?”
木莲道:“我怎会知道?回来才发现丢了。”
林嫂子听罢,跺脚嘴里发出“哎呀”一声,本想埋怨,可一见木莲眼下乌青痕迹,心中立软,忙拉着木莲往房间走,一面安抚道:“好了,好了,先别急,先别急。少爷你先去好生睡一觉,我一会儿去找石巡防他们衙门帮你找找,说不得被谁给捡去啦,咱给点钱换回来就是!没事儿啊,是咱们的总是咱们的,不定一会儿自己就钻出来了,少爷你先睡会儿,我和林伯去找。”
换作平日林嫂子要去找官府,木莲早已阻拦,今次却不说一句,任她去了。
林嫂子此刻心中焦急,哪顾得了这许多异状?
但见木莲上床躺好,把他脱下的衣物裹成一团,意欲一会儿给他洗了,且从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挂在床边桁架,见他侧躺着,走前再三掖好被角确认盖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