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见这少年分明年纪不大,但好的不学,偏要学腐儒话不好生说,硬要咬文嚼字地文绉绉卖弄,心感好笑,拒绝道:“不去,贫道不认识你。”
司徒瑜立即踏前一步,拱手笑道:“失礼了,在下喻文松,晓喻之喻,文字之文,松柏之松,乃系山下白鹿书院的学生。”抬手,从左往右向他身后与他同样身着各色儒服博冠的少年人们,分别一一向木莲介绍道:“这几位是在下的同窗,柳萍、史洛川、蒲蓠、陈艾。”
几人只不过冲木莲微微一拱手,待司徒瑜话末,最后名唤陈艾的少年笑道:“天地浩大,万丈红尘能萍水相逢,实为缘也。今日虽是初见,但我已知先生乃真高士,如不嫌小子们痴愚恕鄙人斗胆,不知先生可愿与小子们结交一二?不知先生尊为何?我等也好相称才是。”
木莲凤目微眯,看这几个少年虽一身宽大儒装,衣料虽素色无纹,但却在青白天光下一件件散发出流光溢彩的亮光,无不是腰佩无瑕美玉,头戴紫金冠,非富即贵,哪怕随便摘一个佩饰下来都够木莲吃好几年的啦!
一想到吃,木莲不由腹中馋虫发起病来。
原他自打把玉牌弄丢,林伯面上似也被近日穹顶乌云所笼,终日嗟叹不休,不见欢颜,林嫂子多半也受其影响,跟着时常哀声叹气,做出的饭菜十分粗糙,不如往日精致好吃,叫木莲哀怨不已,但林嫂子心情不好,他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抱怨不好吃?说不得被二老扫地出门,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因而木莲也不径心中抑郁!
索性今、明两日学堂无课,遂木莲揣了一钱银子在身,与二老说了一声,鸡鸣便牵了乌云出来散心,在官道遥望此山林木苍莽,份外幽静,遂上山来,不过随意施了几招剑势,全为发泄这些日子心中所积郁气,哪知半道被面前的少年们打断,看他等就连身后的小书童也是衣着不俗,想必有钱的紧,虽不知他们究竟打得甚主意儿?但说不得能混上顿好饭!
想及此,木莲眸子在眼眶中一转,并不答陈艾所问,故作高深地负手在背,仰天道:“贫道区区流离尘世之鬼,来无目的,去无归途,常年漂泊四海,浪迹天涯,居无定所,称不上什么高士。观几位小公子无不是少年英才,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是富贵之相,贫道一碌碌寡合的云鹤,不耐红尘俗世,生性迂腐不化亦不会奉承之词,恐怕与小公子们合不来,就此告辞。”
“先生且请留步。”
几个少年毕竟涉世未深,平日不是在家养尊处优惯了,就是呆在山下的白鹿书院明修儒学,实为讨好司徒瑜这位从前的太子独子,世家们原图谋提前让自家孩子从小与司徒瑜打好关系,将来纵是身无大才,总有份从龙之功作依仗,日后总可延续家族,静待俊才,以图重振门楣荣耀,哪知临到头,太子受义忠亲王一事牵连,被“贬”成晋王,未能登基大宝,几十年的算盘眨眼间竟满盘落空。
莫谈打小经营的世家子弟心中不甘,况司徒瑜乎?
想他自出生以来的十几年中,打小被众星拱月习惯,虽无册封,但前前后后、口口声声捧为太孙,从无人置喙。
哪知一夜之间就突然变作了晋王世子,从前自诩睥睨天下,帝位唾手可得的司徒瑜而言,这打击对旁人来说顶多道一句可惜,但于司徒瑜自己,真可谓一落千丈,自云端跌落进泥里!
且他看得出来,身边这些世家子弟早有心改投门户,不过是从小与自己交往过密,身上印迹难以抹去,谁肯用他们?是以仍打算同他咬牙一条路走到黑!成则俱荣,败则共损,司徒瑜本身志气不凡,有意东山再起,如今正是求贤若渴,四处广纳贤能,今见木莲此人,又听他一番话,心中愈发确信木莲非常人也,定要纳入麾下,为他所用才好!
脑中不及多想,便如姜子牙钓上的那条鱼,迫不及待地着了木莲欲擒故纵的道儿,上前恭敬施礼道:“先生还请留步恕在下之前失礼,要打要罚在下都受得,可我等结交之心半点不假,此心日月可鉴!先生如有何所愿,尽管告知在下,在下定将完成,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木莲摆手道:“留不得,留不得。贫道一介庸才,毫无可取之处,唯有一份自知之明,平生只图饭饱,身无分文,胸无大志,心无点墨,没有能帮得上小公子的地方。”解开一旁正吃草万事不理的乌云缰绳,欲要提剑遁走。司徒瑜暗暗朝身后柳萍、史洛川、蒲蓠、陈艾四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少年自然会意,带着身后的小书童忙忙将木莲围住,拦住木莲四周去路,站在木莲身侧的蒲蓠拜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世……公子是真心惜才,先生霞姿月韵使我等敬仰,然而光一味俟河之清,终是虚妄,先生这样的人,岂会不明和光同尘之理?与时舒卷,潜龙适时跃空,乃天下苍生之大幸也。”
木莲不理他,看向司徒瑜,语气淡漠地问:“何谓真心?贫道不懂。”
司徒瑜见木莲反倒看向自己,身子猛地一震,脸上大惊失色,心中犹疑:难不成自己身份暴露?
但看木莲面上云淡风轻地微微一笑,一双凤目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