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此人如此发问?莫非是自己用假名被看破,是以此人觉自己不够坦诚?
脑中不由想到书上刘玄德三顾茅庐,正因真心诚意才能请得诸葛孔明出山。而曹孟德纵然手下人才济济,远胜刘玄德,却正因过于多疑,方使人心不齐于蜀、吴,呈三国鼎立之局,反吃了败仗。
这般想着,脑中一片清明,成竹在胸,理正衣襟,拱手施了半礼,正色道:“在下忏愧,之前非是有意隐瞒先生。既先生慧眼如炬,瑜不敢再隐瞒,实话告诉先生,在下原是母家姓喻,自文松,父从《左传》中“山薮藏疾,瑾瑜匿瑕”一句中取一瑜字,复姓乃司徒。”
司徒?
木莲闻言,心中十分诧异,本以为这几个穿戴华丽的不过是权贵世家的公子哥儿罢了,哪知居然撞着个龙子龙孙,你说不好生在你家地主大院里享福,跑这山林子里来作甚?天下孰人不知“司徒”乃本朝皇姓,自己失忆前不过是给他们家老板打工卖盐的,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躲老板家的人还来不及,哪有自己上赶着往上送的?登时万分后悔,可惜终究时光不可逆转,悔恨自己若早知道,直接走好了!反正他们也拦不住,何必与他们多纠缠?果真贪心不足蛇吞象!叫你贪人家的饭!今儿算是踢到铁板了!
思量此刻急急跑路,乃最下下策,反倒惹人生疑,自己毕竟不像在天上,凡间毫无半点法力,终不过一凡人尔,俗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若真逼急了这家人,哪怕贫道躲进地底,多半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把贫道挖出去来!
这般想着,心中嗟叹一声,只得强绷着脸,演戏装道:“司徒?贫道周游四海三山,鲜少入世,但也曾听过本朝皇姓亦复姓司徒,莫非小公子是皇室宗亲?”
司徒瑜佯装苦笑一下,毕竟经历不多,语气里难免显出两分得意,大方颔首,承认道:“父王不过空领晋王虚衔,在下从小深处锦绣间,从不知人间疾苦,未感饿寒,兼德才欠缺,自认愧对天下亿万百姓期待,不能为其改善一二。于是自请在山下白鹿书院修习儒学,愿走孔圣之道,以身作则,向世人弘扬儒家五常,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先生如不嫌弃,瑜当尊先生入幕为上宾,日夜促膝围炉,岂不快哉?瑜誓与先生共栉风沐雨,砥砺名行,共商天下大策!”
一番言语下来,司徒瑜见对面的木莲神色淡然,心中大喜道:幸哉!彼非高士,孰人敢称高士?
殊不知木莲压根不把面前神情激愤的少年这志向远大的话放在心上,只无奈道:你一个王爷的儿子哪里来得自信商什么天下策?那是你干的事吗?还想让贫道做你幕僚,算了吧,万一你脑子哪天洞开,要造反,难不成贫道给你陪葬不成?
立即想远离这一头热血的少年,摇了两下头,婉拒道:“世子盛情相邀,本不该拒,奈何贫道闲云野鹤,向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受不得半点拘束。打个比喻,田忌赛马中贫道就是打头的那一匹;是望梅止渴的梅,画饼充饥的画,世子求贤心切,令贫道十分感动,但世子无需将时间、精力浪费在贫道身上,还是另觅良驹罢。”
司徒瑜自忖说到这份上,此人怎还是不应?心中焦急,但一面又告诫自己此事万万急不得,当先问清他姓名、住处,日后以待徐徐图之,自己学那刘玄德三顾草庐也不算掉身份,反倒能成一桩美谈!只要锲而不舍,不怕他不应!
于是笑道:“先生既不愿,瑜也不好再作勉强。到底深山中,能与先生相逢一场,可谓缘分所至。弟子之前唐突先生,且请随弟子共至舞雩台,弟子当亲奉香茶一盏借以告罪,方能心安,不然弟子日日心怀愧对之情,恐怕终生寝食难安。先生如不答应,大不了弟子往后随侍先生左右,同先生浪迹天涯,也算人间疾苦,尝遍世间百味。”
木莲对司徒瑜的死缠烂打深感无奈,不由心中感慨道:什么随侍左右,浪迹天涯,你连你爹都不要了,到底是那个晋王缺心眼呢?还是你缺心眼呢?
不得已,只能答应下来,一时柳萍、史洛川等人正忧虑这道士软硬不吃,分明明知世子身份却半点不怕,不是背后有所依仗就是真不通世事的愣头青一个,世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若是他再不识趣,他们该当如何?不成想此人倒是识时务,见他应下,自是大喜,连连二三结伴簇拥着木莲上了山。
木莲听司徒瑜口口声声说甚舞雩台,本以为他们这等王孙公子,不定在山上修了别墅亭台,想他们必定早使人上来准备茶点、饭菜,只等着吃饱就跑,哪知一路走来,并不见楼阁殿宇的片点屋瓦痕迹,心下正纳罕,听陈艾在后气喘呼呼地大喊一句:“到了!”
远眺前方十数步外,有一凸出的青石山崖,上面长了棵老歪脖子树,树旁有座黄茅草顶,手臂粗细的四根立柱搭得简陋茅亭。
木莲环亭转了一圈,发现连个匾额也无,多半舞雩台三字都是这群人附庸风雅自己诌出来的!
再看去亭下立着四个壮年见了司徒瑜等人连声道好,约是提前上山的下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