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景象,令木莲大失所望!
司徒瑜招呼几人将矮案、蒲团安置在茅亭地面,木莲才发泄几分的抑郁之感又涌上来,且更加添了几分凄凉,踱步到山崖尽头,俯瞰山下平地广阔,略有起伏,如一层被定格的绿波,田野阡陌纵横,有农家土墙茅屋二三间,立在青黄田地之中十分显眼。
司徒瑜幸而让长随多带了几个蒲团来柳萍、史洛川坐东面,陈艾、蒲蓠坐西面,使四人略挤了下,腾出木莲的位置来,而司徒瑜照旧坐北面木莲与他相对而坐,打开漆盒,原来其中竟连吃食也无,只一套黑釉兔毫瓷的茶具,木莲不禁不悦地斜觑司徒瑜两眼,心下后悔,怨道:你怎不早说你没吃的?你早说!贫道哪怕打死都不跟你来!
司徒瑜发现木莲突然意义不明地看了自己两眼,不解其意,忙顿住手上泡茶的动作,询问道:“先生有何指教?”
木莲想坐都坐下来了,如今也不好走,扯扯嘴角,随口道:“指教不敢,贫道眼拙,只觉得这茶不错。”
话刚出口,坐在一旁的史洛川已率先抢着卖弄,笑道:“先生慧眼!唐时有诗云:凤辇寻春半醉回,仙娥进水御帘开。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这茶正是诗中的顾渚紫笋,去岁年生不好,统共只得了二十斤,世子爷自个儿平日都舍不得喝,我们更无此口福了,今儿也是沾先生您的光!”
司徒瑜原对史洛川抢在他前面说话,心中不愉,但他毕竟向来性子爽直,也是维护自己,正欲笑着附和,哪知木莲却道:“怪哉!贫道听闻去岁江浙两地雨水充足,夏日不曾雨大过堤生出洪水,冬日下得几场不大不小的瑞雪,怎会说年生不好?”
“呃……”史洛川不过随口编纂,只为告诉这道士此茶珍贵,且世子待你不薄,你若识趣当乖乖投入世子麾下,为世子出谋划策才是!
哪知去岁江浙两地年生怎样?被木莲如此一问,径直哑口,半句也答不上来!
蒲蓠见史洛川满脸涨红的窘状,立即出声解围道:“先生有所不知,《茶经》上云: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紫、笋皆上者,长于上佳之地,十中难寻一二,故而稀有,倒与当地气候干系不大。”
柳萍笑道:“这还不算,道长,红花当有绿叶衬托方为美,好茶自不能用凡水泡。世子所用的水,取自太白山的新鲜春泉,今岁清明特地去收的,只有这么一瓮,再无多了。”
“原来如此。贫道素来粗茶淡饭习惯,只知渴时能解渴的便是好茶好水,倒还真不知道茶水中也要分出个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司徒瑜听木莲之言话中似乎带刺,斜瞪柳萍一眼,怨他说这个作甚?忙道:“所谓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先生大智如愚,今一遇,瑜大有所获,心中敬佩不已。弟子平日自以为习曾子淡泊心性,到底还是落入俗套,皆不过一群以稀为贵的世禄之徒,忏愧,忏愧!”本欲随手将茶倒了,一则心中可惜,二则觉如此太过做作,只得接着泡下去,看柳萍面色不佳,本意也非怪罪他,只是明显此人不喜俗礼拘束,你还摆身份作甚?
为缓解尴尬气氛,提议道:“水开尚需些时候,不如我等赋诗打发时间可好?”
史洛川几人自然道好,木莲却懒懒道:“你们玩吧,贫道不会作诗。”
蒲蓠位置靠近木莲,见他欲起身,忙拉住他衣袖,不信道:“先生过于自谦,以先生之才怎会不通诗赋?想是嫌弃我等才疏学浅,不屑与我等展露,这样吧,此处也无笔墨,万一得一佳句,回去却忘了岂不可惜?我看倒不如联句。”
史洛川拍手笑道:“很是!很是!蒲兄所言有理,联句最好!”
木莲依旧摇头拒绝,扫兴地道:“贫道都说了贫道心无点墨,不过认得几个大字,也不会联句。”
柳萍闻言,不免“啧”了一声出口,心道:这道士怎么茶米油盐不进?见司徒瑜脸色不悦地看了自己一眼,忙低垂下头,听他再次提议道:“先生即无此雅兴,那我等不如就随客,对对联如何?红对绿,黑对白,草对花,鸟对鱼,诗句、旧对皆不限,只要能对上便可,这个简单,先生总会吧?”
木莲本欲摇头,但司徒瑜打得那是什么比喻?红对绿,黑对白?草对花,鸟对鱼?他要摇头显得他是一傻子,唯有愣愣点了一下,又听司徒瑜道:“虽诗句不限,但难得远离尘嚣,题材却要限的,不如就围绕“自然”二字为对,若是脱离了二字必是要罚的!”
几人拍手叫好,道:“这个新雅!”
司徒瑜率先道:“我是东家,该先出一联,你们也别笑我俗,我是打头的,也没时间多想。就:一木二林三森,”
史洛川圆目灵动一转,已对道:“四叶五梅六雪。”身旁的柳萍听罢,即拍掌赞道:“这个对的新巧!”见众人都看向他,笑道:“柳兄你先说,你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