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嬷嬷却解释道:“此处地小,乃昔年世子小时喜欢这几杆紫竹,闹着要的,今在外另置了别院,早已不住这里。仅留下我们几个看守住,剩下两间堆了杂物腌臜住不得人,你若不住,便请出去。”
蒋玉菡不得已,又听司徒瑜早已不来,且经历数日沉浮,已极为困乏,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企图待明日天亮,再另收拾偏房居住。
哪知踏进屋内,那老嬷嬷众人退出,却从袖中摸出一卷纸来递到蒋玉菡手里。
蒋玉菡纳罕,尚以为是司徒瑜留给他的信件,在灯下展开,看清其上字迹,上头大大地写有”地契“二个大字,下面盖着官印,不免惊惧不已,忙递回去,诧异道:“老嬷嬷这是作甚?”
那老嬷嬷却面色淡然,并不接只答道:“这是世子给你的,世子说了,你既愿意跟他做事,他也不指望你忠心耿耿,自然要给你些好处拿,彼此互惠互利。将来是荣华富贵还是沦落为乱葬岗中骨或市井乞丐,全看你自己如何选。”见蒋玉菡张口,打断他,径直戳中他的死穴,道:“你若不愿拿,大门敞开,直直出去便是。”蒋玉菡哪里敢出去?又听那老嬷嬷道:“再则,三日之后你是不是这宅子的主人还得两说。况世子还有另一层考量,你逃出来,却住进世子名下的宅子里算什么?但或有人问起,你只说这紫檀堡是你自己买的。”
“有人问起?谁会问?”这话叫蒋玉菡疑惑,他只在此处住三日,哪里会有人来问?
嬷嬷却答非所问地道:“这就要看你请谁来作客了。”
蒋玉菡苦笑一声,道:“嬷嬷说笑,玉菡哪里还有心思请人作客?况如今我犯了忌讳,性命不保,人家躲我还不及人家多半也不敢来啊!”想他如今泥菩萨过江,哪里还有心情请人来作客?再说了,这么招摇过市,岂不是上赶给忠顺王把自己人头双手奉上吗?
哪知嬷嬷斜瞥蒋玉菡一眼,冷冷道:“我管你请谁来?你只要请个不太相熟,但又肯来的就是了。”
蒋玉菡不由纳罕发问:“为何?”
嬷嬷不理他,转身欲走,走前在门前顿住脚步,回身警告道:“你最好改掉“为何”这毛病,否则等进了宫可活不长,临到头要下黄泉时,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蒋玉菡乖乖地点头,已吃一堑,好歹也涨半智,不敢再多问,只内心思忖半晌,送自己地契还好,可说是世子收拢人心,但让自己请客,不明摆着宣扬自己就在紫檀堡吗?究竟有何用意?
坐在桌边许久也未曾想出个所以然来,听得房门被敲响,正纳罕是谁,原是那嬷嬷去而复返,蒋玉菡忙起身去开门,却见这嬷嬷手上拿着两样东西,进了屋放到桌上,在灯下仔细看清,原是一副卷轴和一张字帖,帖上是行草潇洒飘逸,写着一首青莲居士的《将进酒》,听嬷嬷道:“你只有三日时间,明起你需得学三样,至少也得学有五分像才行。”
“学什么?”
嬷嬷朝桌上努努嘴,示意道:“一学画上这人;二学纸上这字;三学吃苏州菜。”
蒋玉菡愈发奇怪,解开卷轴,发现果然是副工笔画,画得极为细致,画上有着一袭孔雀蓝锦衣,头戴玉冠的清俊少年,怀里抱了只虎斑猫,一人一猫于一棵几人合抱粗的老樱树下,正阖目睡得安详,落英落在他头上、身上,似也未有所觉,几只彩蝶循香而来,飞舞到他身边,翩翩舞姿永久地被定格在画中,满画皆给人祥静宁和之感。
多看了那清俊少年数眼,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习惯性地脱口而出,询问:“他是谁?”当抬起头,但见老嬷嬷瞪着他,自知失言,忙掩住嘴,摇头嘟哝道:“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
老嬷嬷没说什么,突问:“你是江南人吗?”
蒋玉菡一愣,摇了下头,如实招来:“不知道。我自记事起只知自己是个孤儿,打小被班主捡回去学戏,班主起了个琪官做小名,后来十二岁那年红了,班主说不能只有小名,恰好当时戏园子门口路过一算命先生,于是班主请那先生给我取个好听的名字,那先生掐指算了一番,说我命里五行缺木,今后必当仿之,又取了个草字头的菡字,说我今生命里注定欠石一点,必当还之,又取了个玉字;班主觉得这两字寓意都好,就是园里尾字取玉的太多了,什么“香玉”、“爱玉”、“红玉”、“青玉”一抓一大把,不混淆,遂把二字顺序颠倒过来,改作“玉菡”。“
嬷嬷颔首,竟道一声好:“这便好了!往后王爷但凡问起,你只说你本籍姑苏人士,后来叫拐子拐到长安来,辗转一番,叫你们班主捡了回去学戏。此外,你须得记住三点,一点:你爱吃的菜有响油鳝糊、腌金花菜、芙蓉蟹这三样,往后多荤多油多辣子的菜不许多夹;二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