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原苏晏早有准备,趁甄家女眷进宫探视甄太妃,安排正不喜甄家人行事作风避出宫的长平公主到大慈恩寺,好隔日带林海悄无声息的进宫。是以禁军统领卫旻彼时正于紫宸殿中与皇帝、安王及几个心腹大臣们这头尚在商议着如何抢人,殊不知他们要找的人已顺利进了宫门,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然而此件事除却留在东厂内以己身作饵,混淆视听的苏晏、正带着木莲往蓬莱殿的长平公主、已回到铜雀阁应对后续事宜的苏衣等数个知情人外,偌大长安万万人中无一察觉,毕竟孰能料到公主车辇上还会多出一个人来?
于此间常人而言,若有生之年能进次这座美伦美央的巍峨宫城多半已是三生有幸,此生无憾了!
确实连木莲从车帘缝隙隐约瞧见含元殿完全映入眼帘,不再如平日在长安城一隅间的一瞥,只一轮庞大灰影,它此刻清晰矗立在大地筑起的一座高大基座之上,静默俯视人间,金瓦赭柱,并无多余装饰,在大明宫城大概算得上最简朴肃穆的那一座,似蕴含无穷力量,单惊鸿一瞥,即可震慑众生神魂。
隐约,眼前的含元殿,仿佛与同样向来高踞九天层云上的一座朴素恢宏的宫殿重合为一。
哪怕于万万人前,对比这座宫殿,仍能不免感叹己身仅一只渺小蝼蚁,不禁赞叹便是昔年云巅上的天宫与此宫相比亦不逞多让,实令神仙都咂舌,不过区区凡人居然能造出如此华美宏伟的宫殿?
然一瞥之间,木莲心中一颤,即收回目光,不敢再看,更无心欣赏,本因身边这小丫头片子恶意卖关子而不爽,此刻这座宫殿的出现使得他心中愈发不怠,实在是......和天上的那座太过相像了!
怕不是这些凡人真与他老人家做了什么见不得神仙的交易?
好在眼前这座含元殿,虽则一般的也有高耸的白玉阶,但阶边两侧有站得笔直的侍卫把守,殿前有打扫的内侍宫女穿行,总算添了几分人气,至少让木莲没那么害怕,不像九天上的那一座,无论何时都寂静得如一潭死水,只是无情冷看殿下的云卷云舒。
而殿内,空旷寂寥,除林立的冰冷立柱和一张床榻外,再别无一物。
后花园倒是时时姹紫嫣红开遍,可惜像是被定格了时间,从无凋谢时刻,永恒的保持盛放之姿,纵繁花似锦,却无半分花香。正因如此,反倒失却应有的生命力,看去毫无片点鲜活模样,甚而在木莲眼中那些花朵宛如地上白骨,冷眼瞧着,倒是一日比一日渗人!
因那座宫殿高处九天之极,是以脚下连一丝缭绕的云烟也无,结界隔绝风声,除了死寂只剩下死寂,静得叫神仙都心慌。
当木莲看到那相似的殿宇,脑海中不由忆起昔年被关禁闭的那些日子,他虽不是很喜欢热闹,但那个地方实在静得太过可怕!简直不是神仙住得地方!想他师父老人家自从什么合道后就开始变得不正常,时而静如玄冰,时而动若疯兔,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日趋严重,偏偏晓得自己有毛病还不肯去医,用他大师兄的话说有病不治,那已然活脱脱无药可救!早前他老人家时不时会毫无预兆的发下疯,换作平时他自然早有防备,可惜彼时着实被晾了太久,又喝了酒,一时没经脑子,天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去了......
一下子神智不清,依稀又回到那度日如年的岁月,想当初心下正慌乱无措之际,又恨又悔又怕,在经历漫长无垠的死寂过后,乍的突然耳闻一声——
“小徒弟,为师带你去一个好玩儿的地方。”
满怀一腔希望的他转瞬破灭,彼时在失去意识前脑海中惟留存下一个念头:“贫道信了他的邪!”
“什么?”
“大叔,下车了。”
长平伸出手在双目无神的木莲眼前晃了晃,见他双目徐徐恢复神采,心中打了个突儿,想及正要带他去见皇爷爷,不会恰在此时他想起来什么了吧?忙小心翼翼地试探问:“大叔,你想什么呢?”但见他脸色平常,只微一摇头,平淡向自己问一句“到了?”。
看其模样不像是想起来的样子,要不然哪怕再会装,也不至于面上半点细微变化都无。
长平立即松了口气,颔首答道:“当然到了。”说着自悔多言,不该同他说这些,逃似地率先钻出车厢。
木莲眼看长平眸带慌色,虽不明缘由,但懒管她,在她身后,随之下了车。但见三面青丘环绕,上植桃杏松柏,乔木森森,将丘下一条蜿蜒的甬道染作绿色,转弯处甬道前路被杆杆青紫竹木遮挡,不知通往何处?只余满丘细风婆娑,簇簇作响,宛如凤龙对吟。道边侍卫持枪戟,平视前方,目不斜视,直如兵佣。宫女、内侍两两对立,无不略垂着头,半敛眸子,静默分立,对从车上下来的木莲不看一眼,仿佛熟视无睹,形同泥塑。
长平生于皇家,虽非一出生就是公主之尊,但依旧不免常年在王府和宫廷间往来,自从数年前生父登基,她自然而然也跟着搬来富丽堂皇却也冷漠无情的大明宫内日夜居住,对宫人们明哲保身的冷漠态度早已司空见惯,漫步走在前头,领着木莲和身后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