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听太上皇之问,心道:你问贫道,贫道哪里能知道?贫道要晓得谁害贫道至此,贫道早就杀过去了,还需要你问?
但木莲也知不能这么说,除非他得失心疯了,或者想找死!毕竟木莲尚怀揣着来日重修,好杀回天界算账的梦想。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岂能如那孔明一般出师未捷身先死?
遂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目灵动一转,心中思定对策。
修眉微蹙,面露哀色,语气幽幽道:“禀太上皇,非贫道有意隐瞒,实是贫道失忆已久,并不记得前事了。”
太上皇听了却是大笑两声,摇头笑嗔一句“你这鬼灵精!”,随后面目重新变得慈和,笑道:“行了,都已到朕面前就别装了,朕自会护你周全。无需顾虑,阿海但说无妨。”
“唉。”
木莲心内幽幽一叹,倒不怪太上皇不信他,打去岁教林伯他们认出他来,起初二老也不信他失忆,不知从哪里来得错觉,总以为真忘却前事就该同个傻子一般,连思考都不会了,是以他早明症结所在。
后来更是发现,这世上之人同二老一般的大有人在,好多人均以为失忆同傻子无异。
径直从榻上起来,规矩地朝太上皇揖礼一拜,收敛起平日的几分玩世不恭,正色道:“贫道确实失忆了,不敢欺瞒太上皇半分。”
太上皇见他正色模样,不似在开玩笑,脸上笑容渐渐收敛,目里涌现出的慈爱之色倏而沉下来,目光锐利,打量着木莲,沉吟不语,多半在心头思量真假,浓眉紧锁,声音低沉,满含压迫的威势,问道:“阿海你既说什么都不记得,如何又会到长安来?”
木莲听罢,便只好从李岩寺两个和尚救了他开始说起,一直说到隔年春日,他恍悟做了送女儿去长安外祖母家的梦,因此才往长安来。
太上皇一面蹙眉听着,一面注视木莲,但见他凤目清澈,并非假言,紧锁的眉头纾解两分,直到听完,目中慈爱之色重新聚起,把木莲拉到身边坐下,即叹且忧,彼时心中正感慨万千,眼角余光偏又瞥见边上慢悠悠泡茶的戴权,登时心中一急,呼道:“你真老糊涂了不成?现在哪有空管它什么茶呀?还不快去传御医来!”
乍的吓得老戴权手一抖,差点把茶壶摔了,连忙放好,半弓腰一鞠,劝道:“是是是,老圣人莫急,老奴这就去。”直起身时,正与坐在太上皇身边的木莲目光相对,看他似摆出满脸无辜之状,叫戴权不禁灰眉抖动,暗道:哪怕失忆了这还是个小祖宗!他命怎恁的苦?这般想着,忙出去唤御医。
走时,耳中听这小祖宗嘴上说得倒好听,“多谢太上皇关心。前岁九月的伤若好不了,贫道不该在此处,该在土里了。”果逗得太上皇发出笑声。
去不多时,戴权身后就带了两个中年男子进来,二人请过安,虽不认得坐在太上皇身边的俊逸青年是谁?但听太上皇唤他“阿海”,极为亲近,连猜测的心思都不敢起,只略一颔首,面不改色,照常从药箱拿出脉枕放到桌上,做出脉的姿势,言辞恭谨地微笑道:“劳驾公子。”
木莲看了眼太上皇,又看了看两个太医,最终还是乖乖伸出一只手,然而一个人把过脉还不够,待得另一个也把过脉后,二人又接连你一句我一句,问了木莲几个问题,正问到“公子近日可有想起什么来?或是一熟悉的物件,或是人都可。”
木莲正点头,两个太医也正聚精会神地要听木莲回答,突而太上皇忽插口打断,满脸诧异之色,惊道:“阿海你想起谁来了?”
莫说木莲,就连两个太医也被吓得不轻,想及林家二老、苏晏、长平等人,皆是提起晋王差不多都是这幅诡异表情,怎这太上皇也同样如此?
那人渣林海从前和晋王究竟发生过什么,至于让他们这样吗?
本想试探一下,说个晋王看看太上皇什么反应?
但木莲仔细想了想,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去作这个死,只好半真半假地敷衍道:“只是从前关于小女与拙荆几个片段罢了,别的也没有什么。”
“真的?”
太上皇犹自不信。心内打量:这小子心眼多,他偏贫道、贫道的自称,想他当初因那件事也是闹着要出家去做道士,莫非是想起来了?只故意不提?
生出这想法,故而教太上皇心内焦急、慌张,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偷觑身旁的木莲一眼,轻咳一声,用微弱蚊蝇忽念了句:“坤儿......”
但看木莲向他投来的疑惑神色,若是想起来哪会如此淡然平和?再会装也不至于,终是信了,松了口气,却又一改之前那惊惶之态,居然摆摆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想起家人,是好事啊。”
好事?
贫道都失忆了,还是好事?太上皇你确定?
木莲看太上皇那疑似喜笑颜开、春风满面的模样,内心感到万分怀疑。
两个御医相对无言,迅速恢复常态,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又问了木莲几个问题后,到一旁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