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已过了申时,我到翊仁宫换了衣裳,叫人重挽了头发,也顾不上去看几个孩子,便匆匆奔了乾元宫。
早两年有了文朗的吩咐,现在乾元宫这边见了我也没人拦,除非有重要官员正在觐见,否则通报都不需要,打个千就放我进,进来见常远候在勤政殿外头,跟我走的时候一般无二,我忙问:“怎么还在这,里头有人么?用膳了没有?”
常远躬身陪着笑:“没人,也未传膳,说要等娘娘一起。”
我眉一皱,也不迟疑:“那赶紧传吧。”
常远应声下去吩咐,我便推了门进去。
御案前的文朗闻声抬头,看着我淡笑:“回来了。”
“朗哥哥,”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歉然道,“要知道你等我,就早些回来了。”
“没什么,时候还早,”他拉我在一边坐下,“孩子们可好?”
“他们能有什么不好,现在是你不好——”我摸着文朗的手,是暖的,却不够暖,轻声埋怨,“身子才好点,就在这边坐了整个下午,晚膳也不按时吃,存心要我担心么?”
“没什么胃口,”文朗也不与我争,停一下道,“总算换你来说我了。”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之前怀颂昕的时候不好好吃饭的事,才要反驳,看见常远在门口示意,便站起来拉他:“不错,你知道就好,那现在有胃口了没有?”
他随着我起身,宠溺的笑:“秀色可餐,现在不敢没有了。”
我拉着他到侧殿膳桌前坐了,才觉出端倪,歪头看他:“原来皇上是嫌没人陪?”
说着笑笑:“这几天来探病的人不少吧?下午后宫肯定有人过来,随便叫一个进来陪你吃不就得了。”
“哦?”他似笑非笑,“这么随便?”
“前些日子是你需要静养,我才拦着谁都不让来,现在我都撤出去给她们机会了,你却不领情,”我垮下脸,撇撇嘴,“好像愉儿多专横独宠一般。”
他一副了悟的样子:“原来你出去是为了给别人让地,真是贤德淑慎。”
我端一碗血燕莲子羹给他:“这个词不错,记下来备用。”
文朗笑着接过来,看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太医和环佩都说文朗要注意饮食,我哪敢大意,连续一个月几乎日日看着他吃饭,劝他尽量多吃些,便是身子好起来了也不肯放松,自己则是有一口没一口的跟着吃一点。
一会儿,文朗似做无意提起:“今儿个怎么想起走东华门了?”
并不意外,我是拿着他以前给环佩那个金符进出的,自然有人报给他。
我摆摆手,随意道:“要往东边去,懒得从西华门绕。”
“嗯,”他唇边一弯,“输赢如何?”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我笑起来,“你都不知道,成瑞现在本事大了,要几点有几点,我哪里赢得过他。”
“是么?”他神色略平,“那不还是差点没护住你。”
我就知道他肯定介意这个,笑嘻嘻的解释:“那不是我掏那一大叠银票把他吓着了么,孩子还小,别怪他了。”
文朗没有继续追究,淡笑道:“那种地方还能被钱吓着?被你这位豪赌客吓着了才对。”
“是啊,”我点头顺着他说,“可不就是豪赌一下。”
他微顿一下,还是道:“下回小心些。”
我低头一笑,轻声道:“不会有下回了。”
说着把那出入金符放到他面前:“朗哥哥,愉儿就任性这最后一次,这个你收回去吧。”
他一愣,很快道:“东华门也没关系的,我叫常远吩咐过了。”
我轻轻摇头,没出声,他现了些微惶急:“愉儿,怎么了?”
“没什么,他们都不怎么在京,出去也没什么意思,”我看着他微变的脸色,忙凑过去他身侧,“我以后要专心陪在你身边,保证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什么时候都在,好不好?”
“当然好,愉儿,”他伸手搂了我,“可是也——”
“朗哥哥,”不等他说出来,我道,“我想到了,其实根本没那么多政务要忙,你一下午躲在勤政殿里头,只是不想见那些来探病的妃嫔是不是?”
勤政殿对后宫来说是半个禁地,像我这样能随便进来的实在不多。
他低头笑笑,学我方才的话:“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愉儿。”
“其实也不怪她们着急,”我淡淡道,“今年又该选秀了。”.
弘元六年十月五皇子致晟出生之后,文朗下诏把选秀从隔年一次推到三年一次,弘元九年春天选了一次,进宫不过寥寥数人,惹太后那边唠叨了好一阵子,算起来,今年又要再选,也就是因着文朗的病才拖到这会儿还没动手。
这事无论如何都是该我张罗的,这时候便趁机说给文朗听,果然见他面上浮起烦闷。
“这么不情愿呀,”我轻笑,“那臣妾换一件事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