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继后势如水火,正是笼络人心的紧要时候,苓嫔又是从她宫中出去的,她用着也趁手。眼下坤宁宫那边势头隐隐又起,而她只消略施点甜头,保不齐这苓嫔能再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的惊喜。
“赵清穗的亲事又碍不到你头上去,你是什么身份,至于事事同她计较么?”张绣芙凝眉驳斥。
末了,怕自己这个女儿仍是左耳进右耳出,紧接着又淡淡开口提醒:“离赵清穗远些,你莫不是忘了,她邪性得很。”
“你还想再提刀架到四公主脖颈上一回不成 ?”聆月宫一带着哭腔的声音自殿中响起。
赵清穗抬眼瞧那清丽妇人一眼,见其是当真要哭,张了张嘴,终是无奈启唇:“那日我只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不是有意为之…”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颇有些底气不足。
“你骗骗旁人也就罢了,莫要拿这种理由来搪塞我,你以为我不知你就是犯轴。”
“上次的教训你可是没吃够?你又不是不知四公主是个什么脾性,何苦又去招惹她,倘若这次又有个好歹,我当真…我当真活不下去了。”
妇人絮絮叨叨,越说心中越是后怕,一副杏眼明眸中已经蓄满了泪。
苓嫔是出生于水乡,身量就是一如江南女子般娇小玲珑,加之通身气质又温婉柔顺,一双闪闪明眸中带着独一份的灵气,这些年虽不受宠,但也居嫔位,吃穿都不曾受苛待,养的肤白水灵,清丽秀美。
苓嫔幼时进宫,也曾在景元宫里当过差,一路上苦熬过来,也就是因着这几分独有的姿色,才做了张贵妃的棋子,后又因祸得福有了赵清穗,直至如今成了苓嫔。
张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无人比苓嫔更清楚,所以时至今日,每每说起景元宫,说起张贵妃,苓嫔还是心里发怵。
苓嫔还在喋喋不休,却见那个正主是半点没反应,又由惧转悲,有些心凉。
她们母女两相处时日尚短,女儿不同她亲也怨不得别人,直到眼前出现一方带着清浅檀香的绣帕。
赵清穗实在不会哄人,亦当真应付不来这种情况,纠结再三也只会给人递去一方绣帕。
“是我错了,叫母妃担心,又弄脏了母妃亲手替我做的衣裙。”
见人将绣帕接过,像是方才的话有用,赵清穗又忙给人盛上一碗雪泡豆儿水递去:“我日后定远远避开她。”
苓嫔抹了抹眼泪,又伸手将碗盏接过却只放于一边,只顺手将人拉至自己跟前,杏眼尚还湿漉漉地瞧她:“那江浔你觉得如何?”
赵清穗寻思半晌,才道“尚可”,怕母妃又追着问,忙舀一勺豆儿水喂进嘴里不闲着。
“那江浔乃你父皇钦点的今朝探花,清河人,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人我见过,才貌双全又身家清白,还是家中独子,日后若是过府也无需管那妯娌亲戚间的乌糟事,可自个儿过清静日子。我已同贵妃探过口风,倘若你有意,届时就替你赐婚。”苓嫔道。
赵清穗终究是低估了母妃的执拗,见她早已事事妥善安排好,就只等着自己点头,想必定是在自己此次回来之前就打算好了的。
“母妃容我再想想。”赵清穗实在不习惯同她如此亲昵,一面嘴上推拒一面不着痕迹地将手给轻轻挣开。
苓嫔手上一空,随即垂眸去瞧,见人就只坐在小小一角,同自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并不难瞧出其疏离之意。
苓嫔承认自己方才的行为多有夸张,那般反应惊惧的确皆有,但其间更多的是想顺势提赐婚之事,而现下是当真痛心。
当年那件事,纵是身不由己,但以替先皇后祈福为由,亲自将尚处病中半大点儿的人送至三清观中的人的确是她。后来致使母女分离数载,见面次数又寥寥可数,自己所能给予到的关怀更是少之又少,她们之间实在错过太多。
“清穗,你可是在怨我?”
“当年为了你我都能活下去,母妃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你怨我也是应当,只是我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母妃只想多为你做些什么...”
她从前为奴为婢,命不由自己做主,过得如履薄冰。就算如今入主了这聆月宫,也深知自己不过是年贵妃同皇后相斗的棋子,头上悬着摇摇欲坠的尖刀,处境艰难,最后下场如何,也不过是那些人口轻飘飘一句话罢了。
就越是深有体会越是想要为清穗寻一可靠之人,爱护她疼惜她,替她遮风挡雨,佑一世安宁。
赵清穗抠了抠手心,听着面前的人说的那些话,心中亦是不大好受,眼里却干涩得厉害,掉不出半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