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乌桐街上隐约有了人声,微咸的江风里交杂着脚夫的号声,一辆马车缓缓从青石砖上驶过,微风轻轻吹起窗边的薄纱,馥郁的花香伺机弥散而出。www.wenyizhilu.com
商贩们打眼一瞧,习以为常地笑了笑,继续忙手里的活计。
马车停在首饰铺子前。
一柱香的时辰过后,身着藕荷色绫袄的婢女率先走出,使唤着一众小厮将沉甸甸的匣子搬上马车。
旭日光辉斜斜照落,衬得女使耳坠上镶的红宝石流光溢彩,一瞧就是大户人家的女使。
放眼陵州铖,能拥有这番派头的,唯有闻家。
街对面的醉仙楼刚支起摊子,堂倌端着蒸好的几屉包子,隔着氤氲热气冲她笑:“妙音姐姐来了,又是来替闻大娘子添置首饰头面吧,能不能给咱大家伙儿开开眼呐?”
翠莺笑着剐他一眼,“油嘴滑舌的东西,闻家的事也是你配打听的?快卖你的包子去!”
陵州城赫赫有名的金银彩帛铺子大都开在乌桐街上,屋宇雄壮,门店广阔。掌柜的们早已摸清闻家主母的喜好,但凡有新进的绸缎料子、脂粉钗环,统统先送进闻家转一圈,余下的再放铺子里售卖。
反正闻家堆金积玉,也经得起她这般肆意挥霍。
是以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翠莺带着流水一般的脂粉首饰回到府上时,林绾还在院子里荡着秋千。
“再高一些!哎呀,桂秋你这身子也太使不上力气了,换个人来推我!”
林绾穿了件鹅黄色百迭裙,外衬天青色绉纱褙子,裙纱随风飘扬,远远望去,更像一只飘飞灵动的蝶。
桂秋站在树荫下,望着秋千越飞越高,再推一次便要与那院墙一般高了,连连喊停。
“大娘子不可,这太危险了!”
秋千荡到最高处,纤绳似有断裂的迹象,众人的心紧紧揪着,鹅黄色的人儿匆匆一瞥。
“好哇!竟连那观鹤桥与醉仙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就说嘛,这秋千早就该修了,瞧瞧,平白添了多少趣味!”
林绾一边说,一边从秋千上跳下来,丝毫没有当家主母的架子。
桂秋等人赶紧上前替她拭汗,整理衣装。www.hanlin.me
一双柔荑浸在清水中,素指撩拨起层层水波纹,林绾一双水眸含笑,看见了一旁的翠莺。
“傻站着干嘛,过来呀。”
一听便知林绾此时心情极佳,翠莺犹豫片刻,还是将所见所闻道出。
“今晨奴婢去乌桐街采买,回府时经过静文斋,赶巧瞧见表姑娘端着羹汤,从主君的书房里走出来……”
主子还没开口,桂秋先啐了一口,“瞧瞧我就说了吧,什么投奔姨母的表姑娘,就是狐媚子一个。大娘子您要是再不管,明日主君就真该要纳她为妾了!”
林绾正用帕子细细擦拭手上的水渍,闻言一笑。
“本就是要收她做妾室的,送个羹汤怎么了,还不许人嘘寒问暖了?以后有她送点心消夜,你们也能省点事。”
“莫说这个了,我今日让你去取的东西呢?”
翠莺命人将匣子取来,一一展开,“回大娘子,取回的金绞丝嵌松石立凤头面,一套共三十三式,您瞧瞧。”
葱白指尖划过金簪上缀着的天水碧色的松石,金丝凤鸟展翅昂立,精巧奢华。
“天呐,这得集结多少能工巧匠锻制?同皇城里的贵人用的如出一撤,大娘子今夜若穿戴这套头面,定能在宴上艳煞旁人。”桂秋赞叹不已。
然而,林绾闻言笑了笑,将手指收回。
“今日是宴客,你们当进京选秀呢,收起来吧,换那套白玉的。”
二婢亦觉有理,招呼人将匣子收进库房。
这边话音刚落,垂花门那头传来隐隐的争吵声。
“本就是分配好的差事,岂有你说换就换的道理?”
“分明是你眼红,给管家婆子塞了银钱才得的差事!怎的你能去我去不得?”
“好啊!那我俩就去主母面前分说分说,看看究竟该是谁的差事!”
桂秋是个有眼力的,当即走出屋去,摆出贴身女使的架子呵斥:“嚷什么?都进屋来,主母要审!”
……
林绾斜靠在软垫上,手里把玩着羽扇,扇柄下坠着一块暖玉,来回晃动。
余光扫向面前跪着的两个女使,感到有些头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