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疾手快护住嘉穗,“六妹妹小心!”
嘉穗回过头,发现地上跌坐着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身上衣衫打满补丁,似是饥饿许久,端着粥碗,却路都走不稳。
这一摔,满碗的粥汤砸碎在地,女子匍匐在地呜呜哭着,被烫红的双手还想捞捡残羹,被嘉穗蹲身抱住手。
女子目露惊恐,挣扎着想推开嘉穗,嘉穗轻声哄她:“不怕,不怕,我不是要抢你的,粥还有的。”
等安抚好女子,嘉穗捧起她的手细细吹了吹,扭头让梅子重新盛来粥汤,等晾凉了再给她。
附近没有医馆,这烫伤容不得等,否则撑一日非得溃烂不可,好在烫的不重,涂药膏即可。
“我替你涂药,会有些疼,你且忍忍,你的手又细又长很漂亮,若是被烫坏了留疤,就可惜了。”
嘉穗从怀中掏出去痕膏,不吝惜地挖出一大块,替女子患处仔仔细细涂抹一遍,又用帕子裹住。
裴元悯怔怔看着,他家中也有姐妹,端庄的长姐,活泼的幼妹,可都和嘉穗不一样。
嘉穗连垂眸的神情都温柔似水,他原以为,嘉穗只会为他一人这么细腻的上药,原来不是,原来换做任何一人,嘉穗都有这样的耐性和柔意。
不曾在意裴元悯眼中稍纵即逝的失落,嘉穗将女子的手慢慢放下,声音又轻又柔,“伤口切记不可沾水,到明日就不会痛了。此处施粥十日,若是饿了,还可以再来。”
女子瑟缩着抽回手,大概是确信嘉穗不会伤害她,她轻声道谢,目光忍不住看向嘉穗手中银盒装的去痕膏。
“这个,可以给我吗?我家中没有药膏……”
嘉穗将女子扶起,裴元悯上前搭手,嘉穗将去痕膏温柔放在女子手心,“当然可以呀,若是不够,还可以再来找我。”
“多谢……多谢姑娘。”
“不必言谢,粥晾凉了,快去喝吧。”嘉穗让青青将女子带去吃粥。
转过身,见裴元悯身上被泼了粥汤,都印入衣袖了,他也不曾出声,想必是方才为她遮挡时沾上的。
“裴表哥,你的衣裳脏了。”
“无碍,一件衣裳罢了,没有烫着你就好。”裴元悯含笑摇头,“表妹心善,我自愧弗如。”
“这算什么心善,举手之劳。”嘉穗瞧见他额上有汗,她的手帕又给了方才那受伤的女子,便伸手掖起衣袖,踮脚轻轻擦拭裴元悯的额头。
“今日是我要多谢裴表哥才是。”
远处。
树荫下泊着一辆马车。
平州名门望族今日都来法灵寺施粥,马车众多,便也不扎眼。
方才手被烫伤的女子左右环顾,见无人注意,悄然走到马车旁,抬手深深一礼,眼中流露出敬畏之意。
“主子,法灵寺前来乞粥的难民中果然有东番人的探子,平州富庶不少,今日又集结了当地名门望族的家眷,只怕东番人想借机生事,绑走几姓家眷来换取钱财。”
东番人是如何混入大雍平州地界的,自是有承王的奸细接应。
东番向来眼馋一海之隔富饶的平州,此举若成,掳掠银钱不说,必将引起平州动乱,以失民心。
“再去查,若有异变,及时回禀。”马车中传来男人平静的声调,像是早已知道东番人的计划,不曾有丝毫惊讶。
“是,陛下。”暗探转身,一阵若有若无的木芙蓉香飘散开来,透过车帘气孔,幽幽浸入封闭的车壁。
这香只要闻过一次,就再难忘。
坐在马车中的姜献猛然睁眼,他抬手掀起车帘,阴鸷的目光紧紧攥住暗探身影,“你身上的,是什么味道?”
暗探连忙回过身下跪,低低嗅了嗅手上的木慕容香,迟疑地从怀中递出那盒去痕膏:“陛下说的是这个味道吗?”
姜献揭开银盒,木芙蓉香气柔柔散开,如梦中千思百转捉寻不得的气味,一模一样的味道,他只曾在穗穗的身上闻到过。
她肌肤娇嫩,一时疏忽磕着碰着,或是他夜里稍一用力,翌日身上遍布红痕,几日不消,分明也没敢用十分力道,她就娇滴滴喊疼,泪眼颤颤不肯再让他碰一碰。
他只得让太医院用最好的药材给她做药膏,千金万两的药材,果然比寻常的药膏都要好用,用上几个时辰就消肿。
他夜半就多了一件事,替穗穗上药,她累得睁不开眼,他若手重弄痛她,穗穗哼哼唧唧来推他,被他握住手腕,挟进怀中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