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范凌恒回答,学堂先生范清礼迈着八字步跨进学堂,范凌云脑袋缩回去,开始摇头晃脑,装模做样的读起《千家诗》。
“子曰,学而时习之……”
范凌恒也连忙拿起书本,刚要开口就看到范清礼直愣愣的走到他面前。
范清礼是嘉靖二十三年的举人,考过了乡试,但后来连续参加三次会试不中,就一直顶着举人的身份。
虽然举人也有候补做官的资格,但那也是要花银子打点,范清礼家前后走动过多次,许是银子花的少了,上面一直拿没有实缺搪塞范清礼,说让他在家候着。
无奈下他只得回家,一晃十几年过去,范清礼心心念念的一官半职迟迟不来,最后在家也是无事可做,受族长邀请,任了宗学的先生。
听起来好像很惨,但举人毕竟是是乡试考过的秀才,免粮税、免徭役是基本操作。
其他特权例如举人犯罪,在判刑之前,需要取消罪犯的举人功名后才可判刑,而且地方上官员,县令、知府等都没有权利去取消功名,他们得报到省里。
只有主管一省教育的学正有权利取消其功名,这也相当于所有考试通过的读书人无形中多了一把保护伞。
而且不光是举人,就连比秀才低一等的秀才也有这些特权。
范凌恒看着从自己身边路过的范清礼,想到在前世电视剧、小说里都说‘穷秀才、穷秀才’的,那也得看和谁比!
乡里有两个考过府试的秀才,仗着自己可以免粮的优势,将亲戚的钱粮挂在自己的名下,帮助亲戚豁免纳税,本该交给国家的税自己少拿点,不事生产也能养家糊口。www.fengguangzj.me
而且,想成为被官方认可的读书人,秀才是最低的门槛,别看秀才不起眼,但在社会交往中,秀才会在当地受人尊敬,属于名符其实的“文化人”。
如果范凌恒考中秀才,当地其他没有功名的乡亲见到他,就要尊称“老爷”或“相公”。
但范凌恒最想得到的还是秀才、举人见官不跪的特权。
他可不想未来和人打交道,那边来了个九品芝麻官,这边乌泱泱一片人跪下,其中包括自己!
之前的他可以,现在的他,不行!
范清礼看到多天没来上课的范凌恒出现在学堂也不吃惊,本来在学堂授课这事就是族长好说歹说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而且面前这些歪瓜裂枣,也不值得他多下功夫。
在宗族学堂上课的,大多是宗族贫穷子弟,有钱人家的孩子都送去县学,县学一年二十两银子的学费抵得上名青年劳力种三年地的收入了。
他慢悠悠的走到前面,让下面学生挨个上台进行背诵,这是他的常规教学方式,背不好的打板子,能背出来的教下一阶段的内容。
背诵顺序按照年龄大小,很快就轮到范凌云,“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呃……问……问……”
范凌云背着手摇头晃脑拉着长音大声背诵起来,起初两句背得十分流利,但到了“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便一个字都背不出来。
“伸手。”范清礼说完两字,没有废话,拿起戒尺高高举起,在范凌云的手心上重重挥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让范凌恒哆嗦了一下。
范凌云吃痛,五官都拧在一起,也不敢吱声,直到五下打完才回到座位。
范凌恒眼尖,见着他手掌心已经高高肿起。
下一个就轮到范凌恒,他强装镇定,行到范清礼身前解释道“先生,学生前几日读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昏迷两日,还没来得及背书,能不能放到下次一起背?”
“哼”范清礼轻哼一声,对往日学堂读书最刻苦的范凌恒并没有网开一面“你又不是第一天上我课,既然你来,就要把书给背好,要不然我何必费事向下教你。”
范凌恒惨戚戚的想到这顿板子八成是免不了,但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不知这次背什么?”
“《论语·里仁篇》全文。”
莫得感情的话瞬间让范凌恒心里哇凉,他本以为能瞎猫逮个死耗子,万一遇到之前高中学的《论语》十二章呢。
但《里仁》,他只记得课本里有三条是出自这篇,分别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和“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其他的……范凌恒疯狂地翻阅着原身的记忆。
突然,记忆定格到范凌恒在田间走路时边看边背的画面,书本上的文字清晰可见,他看着记忆里这幅画面,挨个开始读“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子曰……子曰……子曰……”
26个子曰,26段话,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