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乐戛然而止,景仁帝脸色低沉如水,堂中舞女纷纷跪伏,胆小的已瑟瑟发抖,众人皆静声屏气,死寂和恐惧在空中蔓延,落针可闻。www.leyouwx.com
“陛下!”席间一老者骤然起身,拽着一青年疾步上前跪下,“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景仁帝脸色阴晴难明,指节在扶椅上缓缓敲着,嗒嗒的轻响却比锣鼓更让人觉得心脏咚咚,仿佛每一下都敲在他们的项上人头上。
“太傅。”良久,景仁帝开口。
堂下老者颤颤巍巍将头伏得更低,“微臣在。”
太傅者,多为帝王师,为师为父,为忠为臣,即便是皇帝,也该给自己的老师几分薄面。
景仁帝叹了口气,未尽之言何意显而易见。
萧胤玦薄唇微抿,却也跪了下来,“父皇……”林泉正是景仁帝的老师,亦是太子的老师,萧胤玦如何能坐得住。
景仁帝睨了他一眼,只道:“林成观御前言行无状,念其初犯,便禁足一月吧。”
跪在自己父亲身后的林成观脸色一阵青白,他抬头还想辩解什么,却被林泉正一把压回去。
林泉正正身伏拜道:“微臣多谢陛下!”
林泉正官封太傅,曾经亲自一手带大如今的皇帝,后来同是储君的老师,光是这两项功绩足以保他一族后世无忧。
林成观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慌张恐惧,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那个纨绔罢了,父亲何必上纲上线……
林泉正嗓音低颤,“逆子!跪好!”
林成观背脊一抖,终是不想当众忤逆父亲让父亲丢了颜面,亦不愿将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便安分地跪伏在地,高声道:“臣鲁莽多言,自知有罪,谢陛下隆恩。”
金陵子弟自幼学礼,即便平头百姓也知道皇帝面前不可放肆,今虽是一年一次的盛宴,可年前重臣遭刺杀一事本就触怒圣颜,皇帝碍于证据稀缺无从发作不代表此事就此揭过,各家世家朝臣都谨小慎微生怕被揪出把柄成为顶罪羊,偏偏出了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蠢货。www.anjingyd.me
但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林太傅这儿子哪是真的蠢货,分明是被人当枪使不自知,还要让他年事已高的父亲给他善后。
皇室正宴上冲撞皇帝是重罪,只是禁足一月已是皇帝看在林泉正曾教养过他的份儿上格外开恩。景仁帝登基十年,林泉正尊封太傅而如今年过半百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已生了辞官还乡之意,可为了林成观不得不咬牙坚持。
毕竟林成观年已二十仍文不成武不就,林泉正只有他这一个儿子,除了以太傅之位为不成器的孩子谋求荫庇外,还能做什么呢?
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皇帝不会一无所知。
背后人借林成观的“口无遮拦”想捅到大家面前的事——
景仁帝长叹一声,既然如此,他便只能秉公而为了,“小子,你说宴上有卫北临偷养的外室?”
权贵世族、官宦众臣,贪恋美色者不在少数,然权力分布错综复杂,若想在金陵立足、巩固势力,往往以联姻之策最上。虽为联姻,但既有强强联手,亦不缺弱者攀附。
大燕律法明令一夫一妻,纳妾必须通过正妻同意,且妾者不得超过三人;因此若女方势弱依附男家,便不得不忍气吞声,若女家势高,男子多暗中偷养外室,不算什么稀奇事。
常人眼中虽不算稀奇事,可一旦被发现,便是言官弹劾的要害。
更别说,卫北临尚未娶妻,罪加一等。
林成观再傻,到现在也知道自己惹火上身了,只道:“回皇上,臣晃眼一瞧并不确定,兴许是看错了,请皇上恕罪。”
然此刻他想搅稀泥和浑水已经由不得他了,只见粉裙中忽然跌出一女子,啜泣连连道:“奴婢若雪,请陛下为奴婢主持公道!”
女子身形纤弱,泪意婆娑,柔柔地伏在堂中,我见犹怜。www.benfang.me
四下哗然。
卫世子养外室一事他们确是有所耳闻,然传言纷杂,群魔乱舞,唯有那日亲自在鸿玉坊见到的人才知道真相。
但这女子既然胆敢当众向皇帝求助,想必有几分真,更何况,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一个舞女怎会心甘情愿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诬害世子呢?
贺尹立在帝王身边,厉声斥道:“大胆!你何等身份胆敢求请陛下?!来人……!”
景仁帝神色淡淡,却是抬手止了贺尹的话,“让她说。”
若雪哀婉摇头,面露凄色,声泪俱下,“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