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说:“怪我太相信她。我是真从没想过她会害我。后来想想,她若要如愿,单单让我离开怎么够,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是我名声尽毁,再不能做家人子,甚至是……我死了。”
最后三个字,王婉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讥笑道:“寻常客商被劫,官府贪生怕死,恐己方伤亡过重,不愿尽全力也就罢了。但我是家人子。
“即便此事一出,不管我是否清白,都不可能再入宫。但有人胆敢劫掠家人子,就是藐视官府,挑衅朝廷。
“上面得知定会问询追责,官府如何坐得住,自然是倾巢出动,不死不休。如此至少能挽回颜面,同朝廷交差。
“她只需让人在剿匪时动点手。我死了,被利用的山匪死了,这场阴谋就能用埋地下,再无人得知。”
刘据眸光闪动:“你怎知他们在剿匪时动了手?”
王婉仪嗤笑:“民妇被郎君所救,在郎君家养伤许久。伤好后,民妇曾找了个借口瞒着郎君返回家乡,听闻……听闻因我之事,父母大受刺激,急火攻心,卧床不起,没多久就去了。”
先前言说自己,王婉仪始终强忍着,如今提到父母,心中悲痛如洪水肆虐,潸然泪下。
“阿父阿母子嗣艰难,除我外,再无旁的孩子。他们一走,伯父家便顺理成章以兄弟之名接管所有田亩家业。”
王婉仪咬牙切齿。
听出她言外之音,刘据问道:“你怀疑你父母的死不寻常?”
“是。彼时阿父阿母不到四十,身体康健,并未见任何旧疾与病痛。就算因我出事,他们确实大受刺激,急火攻心,病倒在床,这些都有可能。但如何就……如何就会没了呢。我不信。我无法相信!”
王婉仪痛苦道:“尤其……尤其据说那时是伯父与堂兄主持我家事务,父母多日不曾露面。
“堂兄扬言要救我,跟随官兵亲自入山,虽然最后没救下我,却在那场剿匪之战中立下大功,被官府嘉奖,声名远扬。”
王婉仪讽笑出声:“这件事情里,她不但除掉我,顶替了我家人子的名额;还让我们家的田亩财产全成了他们家的;更是为她的好哥哥谋了个英雄才俊的美名。可谓一箭三雕,利益占尽!”
刘据了然:“所以你如今要求孤的便是为你伸冤,查明真相,重惩凶手吗?”
王婉仪跪直身体,俯身大拜:“是。”
刘据摇头轻叹:“虽然不论从各处疑点还是既得利益出发,王夫人的嫌疑都很大,但也只是嫌疑。你所说纯属你的猜测。”
王婉仪苦笑:“民妇知道。”
所以她才几番犹豫,数次挣扎。
“那封信呢,还在吗?”
王婉仪起身告罪,入内室将信件翻出来交给刘据。
刘据看了看,上面的字确实歪歪扭扭,但不是孩童刚习字的歪扭,像是成年人故意以不常用之手写的。
再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了。
也是,王婉仪说,香味只能留存三日,如今六年过去,还有个屁。
这样的信件,似乎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证明,确实有人跟山匪勾结,设了这个局。王婉仪出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刘据将信递给丰禾,吩咐其好生收起来,回头看向婉仪:“你将信件保存得很好,但它的作用有限。”
“民妇知道。”王婉仪抬眸,“民妇明白,当年之事查证难度大,但今日之事或可成为突破口。”
刘据愣住:“今日?”
赵过与王婉仪立刻将今日的凶险全盘告知。
想到她言及“突破口”,刘据眼珠转动:“你怀疑这也不是意外?”
“是。民妇入京没几日,曾随郎君一起去琉璃街。彼时偶遇王大郎。民妇及时偏头躲开,本以为他应该没瞧见民妇,但如今看来未必。”
王婉仪嘴唇动了动,继续道:“民妇知道这也只是民妇的猜测,但事情刚刚发生,许多痕迹还在,殿下是太子,若要调查,比旁人便利。意外还是人为,查查便知。”
确实如此。刘据朝燕绥使了个眼色,燕绥领命离开。
刘据想了想说:“好,孤去查。孤当日答应过,所求之事只需不涉律法,不违道义,又在孤能力范围之内,孤都可以答应。所以你们之所求,孤应了。”
赵过王婉仪万分欣喜,忙不迭磕头:“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刘据抬手制止他们:“不必如此。孤的话还没说完。事情孤应了,但结果如何,孤不能保证。”
王婉仪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今日之事能否牵扯出六年前的真相犹未可知。时间久远,山匪皆死,贼窟已成焦土,这些都还罢了。
最让人心碎的是,即便查到证据,王家也会想尽办法给她泼脏水来保王夫人,王夫人膝下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