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谢桐怔了一瞬,突然听见很轻的“撕拉”一声,低头看去,竟是手里的书页被他不自觉用力撕去了大半。
谢桐盯着那页残缺的书页看,心想,还真走了。
……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留不住闻端。
殿外的动静仿佛突然间放大了数倍,每一点轻微的响动都能传进谢桐耳中。
——马匹的嘶鸣声,守卫迈步时靴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宫人低低的交谈声,木箱子被抬上马车时的顿挫声……
一阵忙乱的响动后,马蹄齐齐踏步的声音传来,谢桐还没回过神,就能听罗太监躬身道:
“圣上,队伍已在出宫门了。”
谢桐一僵,下意识从椅子中起身。
罗太监看了看他,又建议说:“现在上城墙还来得及,正好能目送队伍出宫。”
谢桐往前大步走了几步,推开殿门,一眼就望见远处整装肃容的队伍正列队往宫门外前行。
而为首的那个人,已经只能看见背影了。
“圣上?”罗太监轻声问。
谢桐稳了稳气息,开口说:“上城墙吧。”
*
登上城墙时,已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出行的队伍已经尽数出了宫门,走在了京城中央的大道上。
从这条大道一路往前,再出城门,就算是到了京城外了。
谢桐站在皇宫城墙上,遥遥地望着下面的景象。
此次前往西南,闻端从自己府中和宫内都调配了一些守卫,如今皆换了灰黑色的盔甲,牢牢守在队伍两侧,如两条冰冷的竖线。
而最前方,是骑在马上的闻端。
出乎谢桐意料,闻端今日没有穿他惯常穿的黑色衣袍,而是着了一身浅青色,似池中碧水,极其风雅。
他甚至也没有束冠,像是只用一根簪子将墨色长发挽了起来,远远瞧去,身形挺拔,风姿特秀。
谢桐恍惚了一下,竟觉这场景有几分眼熟。
思绪翻涌片刻,他便想起来了。
——闻端的这身打扮,这副高居于马上,缓缓从京城长街中央而过的模样,与十几年前,还只有八岁的谢桐趴在酒楼上,看新进状元郎游花街时的情景,十分相似。
那是他见闻端的第一面。
谢桐一手按着城墙上的砖石,久久地凝望着闻端的背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浅青色的人影忽然轻轻勒住马,而后半侧过身,抬头往宫城的方向远远眺来。
距离太远,谢桐根本看不清闻端眼中的神色,只能望见男人俊美的面容轮廓,以及他的动作。
也就是这远远的一面,让谢桐久违地想起了,八岁那年,他与简如是等一帮太学的小伙伴趴在酒楼窗上,看着长街上状元郎骑马而过的时候,闻端其实是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的。
当年的那一眼轻描淡写地从谢桐等一群小孩的面上瞥过,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而如今,这熟悉的动作重现,闻端却没有再如当年那般,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而是停下了马。
他往城墙上又看了看,伸手召来一个守卫,俯身对对方说了两句什么,再将一样东西从袖中拿出,递给守卫。
因着闻端停了下来,整支队伍都放慢了脚步,簇拥在长街两侧围观送行的百姓也左右张望,最后发现了站在城墙上的谢桐。
不知是何人带头,两旁的百姓接二连三地自发跪下,向着宫城的方向行了叩拜大礼。
而在逐渐安静的长街上,那守卫领了东西,又牵了一匹马,开始快马逆行,朝着宫门而来。
“圣上,”罗太监笑着说:“京城的百姓都朝您行礼呢。”
而谢桐的视线紧紧盯着闻端,见他把东西给了守卫后,就转过身重新缓缓策马前行。
这一次,闻端没有再停下来回头。
“嗯。”谢桐的目光扫过那个越来越接近宫门的骑马守卫,已然快听不清罗太监在他耳边念叨什么:“派人下去让他们起来吧,无需多礼。”
……闻端让人给他带了什么?
直到谢桐望着那长长的队伍半数都出了城门,宫人才领上来那个守卫。
“圣上,”守卫行了礼,将手中的东西递于谢桐:“太傅大人让我将此信送给您。”
信?
谢桐着实疑惑了一下,闻端才刚刚出了京城,怎么就有封信要给他了?
接过那封浅檀色的信封,谢桐意外地发现,竟然还有点重量。
“……”拆开之前,谢桐扫了一眼四周,淡淡道:“都下去吧,朕待会自己回御书房。”
其他宫人和守卫退了下去,罗太监可不敢真的走开,只得走到十几步远的地方,守着年轻的天子。
城墙上凉风阵阵,谢桐在风中拆开了闻端的信,突然有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