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是一剂毒药,尤其是尝到权利甜头的人,更是无法自拔。
胡亥二十一岁了,自然知道皇帝与臣子的差别。大秦帝国若是施行分封制,自己当可成为一个诸侯国的君主,土地、财帛样样不缺,偏偏帝国自父皇嬴政时候开始,推行的就是郡县制,除了一国之君外,其余的人除了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之外,再大的功劳也不会分茅裂土,与寻常百姓无异。毫无疑问,这种差别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天上地下。
见胡亥无语,赵高低声道:“公子是担心做出出格的举动,恐被人非议吧。”
胡亥点点头,“师傅知徒儿的心意,但夺兄之位是大不义;不奉父诏是大不孝;逆势而为是大不智。此三事,都是逆德之举,如何让天下人心服?我若强行篡位,不仅会危及己身,还可能会倾覆大秦的江山社稷呀,这等事自当慎重。”
赵高笑了,“公子思虑的是。不过公子跟为师习《大秦律法》多年,恐怕心中早就已经明白,所谓的律法都是有两面性的,施行过程中也是因人而异,对错都在你我的翻云覆雨之间。昔日成汤讨夏桀,周武伐商纣,都是臣子以下犯上,结果呢,万民称颂,说是奉天之举。还有那卫出公,与其父卫庄公反复争夺君位,卫人不以其为逆,反颂其功德。就连儒家掌门孔子,在他的著作《春秋》中,亦不以其为不孝。可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并非不智也。吾闻顾小而忘大者,后必有害;狐疑而犹豫者,后必有悔。只有果断敢行者,才能吓退大小拦路神鬼,成就日后的大功。你只需记住一点,史书虽是史官所写,但都是君王口授的。如今事情紧急,丞相李斯忙于皇帝的秘不发丧,故而对遗诏一事疏忽了。但以他的聪明,相信立刻就会想到,公子如果还是优柔寡断,等到丞相问起,为师也只好加盖玺印,按遗诏而行了。到时休说你的荣华富贵难保,恐怕性命亦堪忧了。”
胡亥一愣,毕竟身家性命可不是小事。父皇一心寻仙,想长生不死,到最后还不是一命呜呼了吗。“师傅此话怎讲?”
赵高看着胡亥,“公子扶苏在上郡监军,定然与蒙恬交好,也必定受军方支持。朝中蒙毅是内史,李斯是丞相,扶苏又多次监国,与文武百官都有联络,一旦他继位必定是江山稳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昔日皇帝为太子位也有杀公子矫之举,你想扶苏不会效仿吗,何况现在是皇位呢。”
这句话宛如醍醐灌顶,刹那间让胡亥下定了决心。荣华富贵可以不要,但你死我活的斗争却不能不做。
“先生言之有理,我意已决,倘若成功,荣华富贵胡亥愿与师傅共享。只是如今李斯丞相执掌国政,若没有他的支持,单凭你我二人,朝中群臣绝不会支持,况且扶苏、蒙恬有精兵三十万,我们又怎能成事?”
“只要公子首肯,李斯那里自有师傅去办,我担保此事可成,公子请放宽心。”
李斯无心睡眠,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事情的经过,想找出第一个给皇帝使用青铜冰鉴的那个人。但他想了半天,还是不敢确定究竟是胡亥,还是赵高。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有御医参与到其中,否则胡亥或者赵高不会知道来自会稽郡的那味提神醒脑的药,在融于水又与青铜接触后会释放一种毒素。
皇帝白日已经精神好转,何以夜间会突然病重?是不是凶手发觉皇帝有好转的迹象,夜里将药的剂量加重了呢?李斯仔细回想那晚寝宫中的经过,猛地坐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想起了那份遗诏。
这可是大事,因为这事关帝国的前途与命运。事不宜迟,李斯刚想起身穿衣,准备连夜去找赵高,下人已经禀报,说廷尉赵高深夜来访。
李斯是何等聪明之人,听到下人禀告,他就已经猜到,赵高此来定是与遗诏一事有关。
果不其然,赵高进来后看见李斯屏退了手下,第一句话就是,“丞相,赵高深夜前来,是有一大事与您商议。
“正好,我也有一大事与廷尉大人相商。”李斯与赵高相互施礼,分宾主落了座。
“既然丞相也有要事,就请您先说吧。”赵高笑容可掬,看着李斯。
“皇帝有遗诏,让公子扶苏回咸阳主持丧事,不知大人是否加盖玺印,将诏书送出没有。”
赵高轻轻摇头,“没有。”
李斯脸一沉,“这是皇帝遗命,莫非你想抗旨吗?”
赵高脸上神情也严肃起来,“下官不敢。下官深夜来访,就是为了此事。加盖玺印容易,将诏书用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也容易,只是诏书送出后,丞相再想拥有以前的权势和荣华富贵,就很不容易了。”
李斯看着赵高,不知为何,心里感觉有一丝恐惧。嬴政在世时,李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但直到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这个人了。
“赵大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好了,不用拐弯抹角。”
“既如此,下官就直言了。”赵高笑了笑,“丞相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诏书只有加盖皇帝的玺印才有效。赵高之所以迟迟不这么做,实在是有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想法。”李斯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