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脸上闪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当即把自己想要篡改遗诏，废公子扶苏，立公子胡亥的想法讲了出来，同时列举了嬴政厌恶扶苏、喜爱胡亥的一些事例，其中就包括这一次让胡亥随行东巡的事。最后，他将嬴政的诏书取出，对李斯道：“只要丞相另写一道诏书，就说皇帝遗命是让胡亥继位，自己在上面加盖玺印，则大事可成。”

李斯看着赵高那张因兴奋而扭曲的脸，心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这种卑劣的小人怎么会成为朝廷的重臣呢，当初在邯郸，嬴政要是听了蒙毅的话，将他处死，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赵高，你好大的胆子，不但藏匿诏书，还说出这番亡国之论！立储之事，轮得到我们做臣子的来议论吗。”

赵高并没有退缩，而是用眼睛盯着李斯。“立储一事干系重大，我身为朝廷重臣自然需要慎重，除了关乎江山社稷。”说到这，赵高又笑了，“还关乎你我日后的富贵荣华，就算赵高不在意，丞相又岂能不考虑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斯有些恼怒。

“丞相是聪明人，怎么会明知故问呢。”赵高笑了笑，“我乃是隐官出身，身份卑贱，因为熟知我大秦律法，这才被皇帝提拔起来，得以有机会成为朝臣，掌管国家事务。这二十几年来，我还从来没看到过被皇帝所罢免的丞相或功臣，能连续两代相继为官的，他们到最后不是被诛戮就是被放逐了。公子扶苏坚毅果敢，善于用人，想来他在上郡与蒙恬相处得很好。丞相你想一想，你与蒙恬比能怎样。论功劳，想来你不如蒙恬；论远近，想来你也比不过蒙恬。丞相在秦国多年，想来应该知道，秦国军方的势力历来可以决定谁能坐上王位，而军功也决定了谁最终能升迁。如果扶苏继位，相位必然委任蒙恬，蒙毅也必然会被重用，边疆守将杨端和是蒙毅的人，蒙恬手下还有两员大将苏角和涉间可以领军，现在的将军冯劫也是军方的人。丞相你想一想，若真到了那一步，您还能安享晚年吗？您不要紧，您的儿子怎么办，李由将军还可能再驻守三川郡，成为封疆大吏吗，我很为丞相您担心呀。”

李斯听完沉默不语，赵高所分析的一切，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要他和蒙恬比，他也不觉得在治理国家方面自己会比蒙恬差，问题是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嬴政的授命下去完成的，很难说是嬴政的功绩还是自己的功劳。但蒙恬不同，他拓土七百里，一举将威胁帝国的匈奴驱逐出河套地区，这份功绩可是他实实在在由个人去完成的。扶苏继位，会想到自己的功劳而忽视蒙恬的功绩吗。

嬴政坑杀术士时，因为里面有一些儒生，扶苏当时就曾埋怨过自己为何不向皇帝劝谏。李斯明白，从那时起，扶苏对自己已经有些不满，倘若真是扶苏继位，亲近儒生，崇尚儒家的他会不会看不上崇尚法家的自己呢，这确实是个问题。自己到无关紧要，但是赵高说的对，若真是如此，自己的儿子李由一定会受连累。三川郡乃是咸阳的门户，当初还是韩国的土地时，秦国之所以要全力猛攻韩国，就是因为这块土地是秦国进出东方的通道。这么重要的位置，蒙恬一定会选派自己的亲信将领来镇守的，到时候李由去哪里呢。还有李瞻，这个儿子多年来一直在上蔡留守，可以说为了家族也作出了牺牲，如今终于有个机会可以弥补了，总不能眼看着一场富贵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吧。

李斯进退两难，反复权衡，竟是哀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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