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温柔上大学的时候,看过无数战地纪录片以及讲述军医的电视剧,里面关于救死扶伤的思考,也曾让她困扰过。
受伤的敌人送到面前,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眼前的人就是敌方首领,就是造成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如果死了,一切都将结束,如果经过你的手救活,那么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生命葬在他的手中。
所以,是不是救人的也间接成了杀人的刽子手?
可如果不救,一条本可以鲜活的生命就此枯萎,她更成了最直接的刽子手。
这个问题她一直也没想明白过,直到现在--
陈俊邑痛苦地躺在床上,肚子高高隆起,阵痛在折磨着她,宫口尚未开到十指。
床边围一圈站着的是束手无策的医生。
他们应该是很专业的,甚至可以上前去给她打一针无痛,但面对那个女人,却是一个也不敢过去。
然后她看见高飞神情严肃、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
佟温柔定定地看着他。
她曾经十分欣赏过这个男人,他将自己的妻子放在了最重中之重的位置上,为此不惜和自己的母亲对着干,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把妻子最先考虑在第一位上。
眼下的情况好像也可套用这种说法。
但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只不过是自己在值夜班的时候救助过的一对夫妻,竟会以现在这样的一个形式再次见面。
初见时富家公子哥的气质丝毫不再,此时此刻的高飞,周身散发的全是亡命徒的味道。
而心里的有些疑问也是在见到陈俊邑的那一瞬间,全部明了。
在机场时她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目的一定就是为了把她绑过来吧!
只不过是用了更好听的一种说法,她是被请去接生的,顺便再在他们那里坐一坐客。
不得不说他们的准备做得十分充足,如果陈俊邑这里不行。飞机上还有一个备用--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所以这件事,是不是从他们面带焦急地走进圣和医院大门,来到她面前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开始了呢?
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
和高飞对视的这一两秒间,她脸上只来得及流露出巨大的震惊,脑海中却是飞速闪过无数猜想。
"情况你看见了,如果你不肯出手,就也别想活着从这出去了。"
高飞开门见山,半句废话都没有,且他话音未落。就有子弹上膛的声音随即传进耳中。
而紧接着,佟温柔就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黑洞洞的枪口给顶住了。
"不合作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佟温柔听得出来,说话的是刚才送她过来的其中一个小男孩,嘴里说着生死,语气里却全是稚气未消。
脚步声慢吞吞地由远及近,高飞见到来人,立马收敛起脸上所有的戾气,恭敬打了个招呼:"姜姐。"
佟温柔背对着,并没看见人,只能听见那极其难听的声音。
"这里的条件就只有这样。"姜姐说,忽然很是好奇,"你这老婆,为什么非得让她给她接生?难道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高飞神情复杂,回头看了看,再转回来点点头,"她总是害怕我妈收买医生,只留孩子不留她。"
姜姐说:"这里没有你妈。"
高飞看了佟温柔一眼,而后哑声道:"她已经病的很严重了。"
佟温柔面无表情地往陈俊邑那边看了过去。
她虽没经历过那种阵痛,无法感同身受,但做了这么多年的产科大夫,该有的常识也是有的,此刻她怕是已经神志不清,快要晕厥了。
果然,床边一名医生突然冲他们这边快速说了句什么。
不是方言,这些人应该是从边界的另一边,跨国请来的。
佟温柔听不懂,但至少猜得出来。
"她晕过去了。"高飞张嘴的前一秒,她平静说道。
高飞有一瞬间的怔愣,"你听得懂?"
佟温柔摇头,"我有常识。"
"你考虑好了吗?"
高飞频频回头,看得出来,他正在压着火气,他的急脾气佟温柔可是早早就领教过了的,只不过这里他应该说的不算,虽然内心急的像是火上房了,却还是不敢太过造次。
"你再用枪指着我,我保证她马上就会死。"
佟温柔愈发镇定,她就是这样的人,从前在学校时,平时小考测验她一定会紧张的挂科,可要真到了大考或者临床的时候,她的表现又会超乎寻常,拿到的成绩或者结果一定会是全班乃至全校最优秀的。
她的教授评价她,佟温柔这个学生,就是个考试型的选手。
小事上总是小错不断,大事上却一点不用担心。
高飞目光一冷,但却还是和她身后的男孩使了个眼色。
然后她被扯着转了个身,小男孩给她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