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馨儿笑容淡去,见司马瑶英一脸关切,心中流过一股暖意,说道:“娘亲生了大病,我是去冶城寺祈福的。”司马瑶英不想问到了阮馨儿的伤心事,放缓脚步,凑在她耳边,信誓旦旦道:“冶城寺的福愿很灵验的,保证什么病都能驱除!”阮馨儿笑着点了点头,司马瑶英兴致再起,顺手捡了一截树枝,一蹦一跳地挥舞着当头开路,又开始谈天说地起来,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王辰听在耳中,只感其中错谬百出,却也不敢声张,只得苦笑连连,埋头前行,不觉已至城东,忽闻一阵酒香随风飘来,往来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就是那里了。”阮馨儿脸上闪过一道黯然,侧过头指向不远处。王辰转头望去,一座高大的酒坊映入眼帘,门前竖着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丁家酒坊”四个大字迎风飘扬。
“丁家?”王辰心底划过一丝疑虑,却只道阮馨儿的双亲只是在酒坊做工,遂小心地将她放下。
阮馨儿道过谢,唤门一声,不消片刻,一锦衣男子缓步行出,容色紧绷,目光严肃锐利,正欲训话,却又止声,似乎没预见阮馨儿会与人结伴而来。那男子眼角微瞥,见王辰衣衫朴素,不屑地一晃而过,又望见司马瑶英一身绫罗绸缎,一看便是出自显贵人家。那男子微微眯起双眼,换上一副和悦之色道:“馨儿回来啦,这两位小伙伴是……”
司马瑶英听见“小伙伴”三个字,眼睛一亮,喜上眉梢,不待阮馨儿回话,便率先踏前一步,说道:“叔叔好!辰弟一时莽撞冒失,不慎害得阮妹妹扭伤了脚,我司马瑶英在此替他赔不是了,还请叔叔念在辰弟年幼无知,原谅则个!”
那男子见司马瑶英个头小小,口气却颇大,俨然一副“小大人”做派,呵呵一笑道:“定是我家馨儿自己不小心,小打小碰而已。”话音刚落,面色忽又一僵,愕然道:“什么?你,你叫司马瑶英?”
“司马”二字似是人人皆避之不及的禁语,男子陡然讲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竟令那原本芳醇的酒香都似染上了一层血气,引得路人齐齐色变,匆匆而散,原本热闹的酒坊转眼便冷冷清清。司马瑶英的心倏地一凉,一股浓烈的委屈之情上涌,她纤细的身体微微一抖,却还是满怀期待地仰起头来,小声称是。
男子望着司马瑶英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细长的睫毛不住扑颤,竟令他心生恐惧,他扭头避开那目光,忙将阮馨儿拉回身边,匆匆撇下半句道谢之词,掉头便走。
茶色的大门“砰”地一声紧闭,司马瑶英脸色一白,手中的树枝坠地,无力地退了两步,张扬之气顿无。她低下头去,眼角晶莹打滚:“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
王辰见状,胸口郁塞,过往所见一一浮上脑海,竟与眼前一幕一般无二,令他心若针刺。他深吸一口气,平日信手拈来的顽笑之辞荡然无存,正暗恼自己无言以慰,却感肩头忽然一暖,只见一中年美妇不知何时已来到二人身后,正是前朝的末代皇后──褚灵媛。
“娘!”
司马瑶英鼻子一酸,猛地扑进母亲怀中,褚灵媛怜惜地抚摸着女儿的一头秀发,默默无言,许久,方对王辰说道:“冶城寺明日还要举行大典,辰儿先回去帮忙打点一下吧。”王辰应了一声,偷偷瞧向司马瑶英,张了张口,却还是硬将喉头之言咽下,转身去了,未行多远,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声:“辰弟!你永远都是我的辰弟,对不对?”
王辰陡然止步,一想到司马瑶英从小便只有他一个玩伴,便感到沉甸甸的心头又多了些什么。他回过头去,强颜欢笑道:“瑶英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可已经是你钦点的驸马了。”说罢又挤眉弄眼一阵,故意捶背喘了两口粗气,仿佛筋疲力尽,终于惹得司马瑶英破涕为笑,方才朝城西去了。褚灵媛望着他那滑稽的举止,眼如静水无波,却又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
次日,午时,冶城寺。
梵音依旧,悠远绵绵,却又多了一份别样的气息。慧琳一身黑衣立于众僧之首,历经百诵加持得一盅圣水。钟鼓齐鸣,肃穆庄严,他双手端持圣水,恭步来到一位年约二十几许,身着华贵,长相英武的青年面前──正是已故宋帝刘裕之第四子,彭城王刘义康。
慧琳佛浅诵,将水盅平举于胸前,刘义康微微躬身,上下打量了慧琳一番,又径自大手一张,皮笑肉不笑。慧琳蹙眉,迅速扫过端立远处的朝中文武,迟疑不定:依礼,祈愿者当跪受圣水,可没想到刘义康竟狂放不羁至此,分明便没将这庄严的典礼放在眼里。
“黑衣宰相还在等什么?这圣水愿力一过,可就变白水了。”刘义康嘴角一咧,以仅能二人可闻的声音道:“尊师道渊既然仍清修不出,这典礼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你什么意思?”慧琳怫然不悦,低声质问,脸上的表情却依然一副庄严。
“嘿嘿,你自己都不信这所谓的圣水,又何必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