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别院,月上枝头。
王辰用过晚膳,被安顿在一间布置颇为奢华的卧房,他回想着长孙道生离去时不喜不怒的传音,却猜不透他言下之意。
“柳少侠武功精湛,心思敏锐,竟能一石二鸟,杀人于无形,老夫佩服!”
“到底还是有迹可循啊。”王辰暗叹一声,抛开所思,正准备打坐入定,忽闻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心知必是崔浩,不待扣门声响,便先将他迎入了房内。
“好侄儿!今日一路过关斩将,晋级四强,可喜可贺啊!”崔浩带着少有的亢奋之情赞扬了一声,待王辰将房门阖严,才回复平静之色,沉声道:“贤侄今日首战轮空,又遇到高忱弃战,叔孙考刁难,最后还出了那么大一场闹剧,虽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王辰面有惭色,说道:“晚辈一时鲁莽,见那叔孙考欺人太甚,一时没把持住,下了狠手,不想却还是被上党王发现了端倪……”
崔浩不愠不喜,说道:“上党王功力精深,仅次于你的师父,被他看透也是理所当然,你倒不必因此而介怀。”
王辰应了一声,心里却依然没底。他今日隐藏实力还可以理解为是惑敌的战术,可明日若与长孙羽对上再故意诈败,必然又会被长孙道生看穿,如此平白无故地将驸马之位拱手相让,必会引他怀疑,这可如何是好?
崔浩似看出了王辰心中所忧,宽慰道:“贤侄不必担忧,上党王为人宽和,而且与你师父有旧,和崔某也有三十余年的交情了,待此间事了,崔某自会亲自向他明言。”
王辰见崔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总算放下心来,只听崔浩又道:“今日之事闹得虽大,却总算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况且那叔孙考早已死无对证,就只剩下奚牧这个祸根。”王辰闻言,更确信了先前的猜想,说道:“那奚牧见叔孙考落败,便落井下石地来举报其罪状,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利欲熏心,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崔浩笑道:“贤侄一副侠肝义胆,倒与崔某三十年前颇像。”说着径自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崔某为政这么多年,此等纠缠处理得多了,也就司空见惯了。”说罢将杯中的香茗一饮而尽,似余味未尽,半响,才缓声道:“那叔孙邻父子虽然树大根深,但作奸之法过于拙劣,解决起来倒没什么难度。反倒是那奚牧手段隐蔽,又以廉洁楷模自居,崔某就是在等他自露破绽,这才有意压着叔孙邻父子的案子不管。贤侄今日误打误撞,倒也算引蛇出洞奚牧这老狐狸自己站了出来,倒正好应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原来崔公早有安排,晚辈受教!”王辰闻言一振,亦饮下一杯热茶,只感茶香沁脾,不愧为皇宫的贡茶。只见崔浩把弄着手中精致的茶杯,似有所感,说道:“杀一个人简单,可治一个人的心却难,更何况是要治理全天下人呢?”说着放下茶杯,似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言,瞧向王辰,一脸玩味之色道:“没想到上谷公主换上宫装,竟是如此国色天香!倒是大出崔某所料啊!”
王辰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想起自己竟与拓跋钰在光天化日之下“眉目传情”,脸更红了,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声道:“崔公明察秋毫,晚辈惭愧,明日必不会再失手!”说罢又忽然觉得不妥,连忙道:“不,晚辈的意思是说,明天一定失手!”
崔浩淡淡一笑,说道:“贤侄不必惭愧,此事崔某也有责任。如果半年前就直接向陛下禀明你的身份,相信以陛下的胸怀,也不会太过追究,但如今‘柳云飞’的大名已是闹得沸沸扬扬,倘若此刻被揭穿身份,陛下的颜面何存?”
王辰闻言一凛,心想倘若被魏帝发现自己竟被最信任的宰司欺瞒了半年之久,就算崔浩有十个脑袋,怕也不够砍。更何况崔浩也的确背着魏帝出了许多暗招,单是对武威公主下毒一事,就足够他死上一百次。大奸似忠,大忠似奸,但无论是忠是奸,触怒了天子,都只有一个下场。王辰念及此节,哪里还敢造次?凝重道:“明日与长孙观一战之后,晚辈便即刻离开平城!”
“贤侄言重了。待明日事了,其实崔某还有一件要事……”崔浩摇摇头,正要开口,却听到一声长音突然传来:“陛下驾到!”崔浩与王辰脸色齐齐一变,同时起身,匆忙迎出房外。
“哈哈哈!原来崔卿也在啊!”
拓跋焘中正雄浑的声音远远传来,只见他一身龙袍,在侍从近卫的簇拥下,携着一身艳丽宫装的拓跋钰迎面而来。
“微臣恭迎陛下,恭迎公主殿下。”崔浩一拉呆愣的王辰,连忙拜跪道:“吾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
“崔卿几时也变得这般俗气了?免礼!”
拓跋焘一路龙行虎步,来到崔浩面前,大手一张,连拍崔浩的肩膀,说道:“崔卿武略虽为我朝之冠,武功却是……哈哈哈!不过令侄的武功的确是惊人啊!就连上党王都赞不绝口!”说着又上下打量了王辰一番,点头道:“难怪朕的钰儿看上了你!”
崔浩肩头吃痛,隐晦地瞧了一眼拓跋钰,见她脸上浮着一层动人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