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亭是一份追忆,默默地封存于平城入冬的第一场雪之下。√瑟瑟的寒风吹过,拂不尽的,是豪门贵族的日夜笙歌,只有贫户佃农还在四下奔波,往来劳作,为度过深冬做着最后的筹备。
午时将过,崔府内院。
王辰独自静立已近一个时辰,他双目紧闭,呼吸匀畅,一股奇异的气势散发开来,玄妙莫名。有如鹅毛的漫天白雪飘落至他周身五尺处便融化消失,使得这片雪不沾的小小空间,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格外显眼。
“呼……”王辰长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目,一股强大的劲风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呼啸着卷起,无情地扫过周身三丈内的全部冰雪,又在一瞬间消弭于无形。
“成了!”王辰心中一振,终于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自从在青年英雄大会上重伤以来,王辰几乎每日都是在病榻上度过。但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经此一役,王辰的功力再次精进,不但内力更加收发自如,而且领悟到了自成天地的妙用。
所谓“自成天地”,即是通过真气外放的方式,在周身布下强大的气场,从而实现无死角的绝对防御──这是必须依靠极为雄厚的内力方能施展的高深技巧,当初七介山林一战,那神秘刺客在关键时刻以毒针暗算偷袭,正是被寇谦之以此法化解。
王辰笃思静养,已达半年之久,终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天南地北也陆续发生了一系列大事。
宋帝刘义隆贬派彭城王刘义康远赴交广,又任命江夏王刘义恭为司徒,加领太子太傅。刘义恭有前车之鉴,上位后毕恭毕敬,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宋帝的权威终于完全得到了巩固。
另一方面,北魏自一年前攻破凉国都城姑臧以来,一路西进,完全将凉州划入了魏国的版图。魏帝拓跋焘踌躇满志,正欲厉兵秣马,东征高句丽,却突然接到西线急报:酒泉失守!
酒泉地处西北咽喉要地,乃是凉州重镇,战略意义极为。当初姑臧城破,凉王沮渠牧犍虽然被俘,其弟沮渠无讳却突围而出,不知所踪。时隔一年,沮渠无讳卷土重来,不但整合了凉国残部,而且还从西域高昌国借得兵马,纠集了三万大军,先是攻破了鄯善国,继而一路东进,势如破竹,一举夺据了敦煌和酒泉,甚至还策反了位于姑臧以南的乐都郡。
沮渠无讳顿时声势大振,遂自立为凉国皇帝,归附者不计其数。一时之间,凉州大乱,民变纷纷。拓跋焘闻讯大发雷霆,欲将妹夫沮渠牧犍腰斩泄愤,在武威公主拓跋虹和右昭仪沮渠兴平的苦苦哀求下方才罢手,却还是将沮渠牧犍廷杖至半死。
“北疆甫定,战火又至。这太平真君,果然还是不太平啊。”王辰收功而立,任由冰雪覆盖全身,喃喃道:“凉国虽灭,却又死灰复燃,崔公进宫议政已有两日未归了,这一战,又该如何打呢?”
……
当夜,夷景轩。
崔浩手持一盏香茗,低头沉思,见王辰进来,眼底疲惫尽敛,将那微微泛苦且早已不再温热的液体一饮而尽,悠然道:“贤侄精神抖擞,目光神聚,想来伤势已愈,总算不枉这半年来的修养。”
王辰心中一暖,礼道:“晚辈一时鲁莽,兵行险招,险些铸成大错,劳烦崔公挂心了。”
崔浩笑了笑,似不想再多提旧事,话锋一转道:“贤侄研习兵家之法也有些时日,此次凉州之乱骤起,不知贤侄以为当如何应对?”
王辰见崔浩开门见山直言战事,心知他有意考校自己,思考片刻,朗声道:“凉国已灭,纵有残党复辟,也难成气候;而柔然新败,短期内亦难有动作。因此陛下只需坐镇京师,再遣一员上将以雷霆手段拿下酒泉,止干戈于凉州境内即可。”
“贤侄纵观全局,目光敏锐,所言正与崔某不谋而合。”崔浩听罢王辰的分析,赞了一声,却又长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道:“只是崔某所担忧的,其实并战场之上,而是在这庙堂之中。”
王辰默然,他当然明白崔浩的意思。攘外,则必先安内:奸细一日不除,纵然有再多的奇谋巧计,也只是枉然,甚至会重蹈覆辙,反让自己深陷泥潭。王辰不由地又想起当初偷袭寇谦之的那名神秘刺客,心中泛起寒意,沉声道:“敌暗我明,崔公可有头绪?”
崔浩压低声音,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夜在七介山被你击毙的两名女刺客?”
王辰当初险些丧命于妖僧昙无谶和两名艳女刺客的三面夹攻之下,至今心有余悸,又怎会忘记?他点了点头,赶忙追问,只见崔浩眉头深锁,低声道:“崔某追查多日,终于查知其中一名刺客,正是沮渠无讳的堂弟沮渠天周的宠妾。但崔某向凉州派去的数批密探,已经将近半年都没有再传讯回来,想必是凶多吉少,而那沮渠无讳又在三个月前突然起事,一举攻下了重镇酒泉,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王辰闻言一凛,终于明白凉州之乱,绝非仅限西北一隅那么简单。那奸细到底是谁?宗仇又有何企图?北凉、柔然这两大势力,究竟又有什么联系?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