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秦州于一夜间陷落的消息不胫而走,天下震动,琅琊王司马楚之大惊,急命司马跃领军一万镇守扶风,司马金龙领兵五千埋伏在子午谷,又破格启用因受陷害而失去爵位的皮豹子为将,领两万步骑守陈仓。然而南秦前线已失,后方的金城又空虚,北秦州顿时陷入险境,天水更是首当其冲,成为战事的焦点所在。
天水西接陇西,东临街亭,南面武都,更连接上邽、陈仓和散关等重地,扼守着通往凉州的最后一道防线。天水若失,宋军便可长驱直入,与凉州的叛军首尾呼应,整片西北之地都将不保,关中更是危如累卵。
司马楚之没有料到宋军的攻速竟会如此之快,他大军尚未整备完毕,根本无力救援天水。危急之际,安西将军古弼自雍州率领两万精骑及时赶至,终于和留守天水的一万步军以及重整收编的一万南秦败军合力,打退了宋国的追兵。秦州大地遂被一分为二,宋魏各执南北,“默契”地再无战事,似乎都在暗中集结兵力,以待他日决战以定乾坤。
天水,刺史府。
冯朗召集驻防的一众将领,研讨战局形势,而“柳云飞”作为宁朔将军“司马飞龙”的偏将,赫然在列。
王辰环视堂中诸将,对一员身高八尺,头颅上尖下圆,两眼奕奕有神的胡族将领肃然起敬──正是挽救天水于危难的建兴公古弼。
古弼之名,王辰在司徒府时便早有耳闻,此人不但尚武事,而且善奇谋。昔日魏夏决战,古弼以引蛇出洞之计一举夺下平凉,又顺势攻下了安定,助北魏打下了秦、雍二州之地。
古弼在关键时刻带来的援军如旱日甘霖,令天水军心重振,众将积极出谋划策,进展尚显流畅,但当言及南秦失地的形势时,空气便骤然转冷,人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在场的杨难当与杨保宗这两位氐王,颇具不善──若非白水的氐人临阵倒戈,南秦又怎可能在一夜之间失陷?
杨难当感受到场中的压抑,轻咳了一声,隐晦地瞧了一眼冯朗,面不改色地说道:“白水是杨保炽这叛徒的地盘,此人在南秦素有威信,没想到他竟敢通敌卖国,残害亲族,害我五万大军魂断白水,实在是可恨,该杀!”
杨难当边说边甩动着右拳,又恨声道:“我早就觉得杨保炽这小子有鬼,只是不知他的亲大哥又知道些什么内幕?”说罢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杨保宗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对着冯朗一拱手,站在那里不再言语。
杨保宗是叛徒杨保炽的亲大哥,在场诸将都心知肚明,众人听到杨难当的激愤之言,心中疑虑更盛,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杨保宗,更有不少人显出了杀意。
王辰瞧在眼里,暗忖姜还是老的辣,这杨难当的确不简单:他先发制人,不过寥寥数语,先是把罪责都归结于杨保炽,鼓动起众人的愤慨,又将自己和冯朗联系在一起,博得众人的同情,最后再话锋一转,祸水西引,强调杨保炽和杨保宗的兄弟关系,惹得众人怀疑。如此一环套一环的尖锐说辞,端是犀利无比。
杨保宗没想到自己顷刻间便成了万矛所指的对象,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不由地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我与那家伙虽然同,同父,但他乃是庶出,与我绝无半点往来!”杨保宗身体颤颤巍巍,又哽咽道:“天可怜见,慧慧还在贼人手中,我,我对不起你……”说罢泪水竟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众人见状,嗟叹不已:赵郡公主拓跋慧,三年前受皇命嫁与杨保宗为王妃,如今仍身陷仇池失地,恐怕已是凶多吉少。王辰亦暗叹一声,见这杨保宗心性软弱,若说他与宋国勾结煽动氐人叛魏,实在是有些牵强。
一股悲情蔓延开来,诸将无言,而站在杨难当身后的杨文德突然踏前一步,低声道:“爹,保宗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又怎可能会……”
“哼!”杨难当见杨保宗如此窝囊,冷哼一声,打断了杨文德的话。
杨文德无可奈何地来到杨保宗跟前,神色悲恸道:“表兄,爹他只是一时激动,但我们终究都是一家人啊。文德除了爹,如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杨保宗本就已经心乱如麻,听得此言,突然哇地一声扑在杨文德怀中痛哭起来。杨文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耳边轻言安慰着,又对堂中众人一揖道:“表哥一时悲怀,情不自禁,还请诸位恕罪。”说罢扶着颤抖不止的杨保宗,一步一步向厅门行去。众人无言,纷纷让至一旁,浓重的遗憾与无奈之气萦绕于整个大堂之中,久久不散。
……
夜,刺史府内院厢房。
王辰寝不成寐,辗转反侧地回想着往事如梭,心中五味杂陈,只感乱世无道,凭借一己之力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
他,既是王辰,也是柳云飞,被迫逃离宋国,辗转留在了魏国。他不求锦衣玉食拜将封侯,只想人间非攻天下太平,可是他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有流血,有仇恨,他匹夫独剑,又能做得了什么?
她,既是司马瑶英,也是司马飞龙。她国破家亡,走上了与王辰截然不同的道路。有仇恨,就有复仇。她渴望覆灭刘宋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