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嶓冢山。√
王辰一身青衫,与司马瑶英并肩立于崖边,举目远眺西南。冰雪正融,西汉水宛如一段明链,涓涓流向远方。山风阵阵,拂过叠嶂的松涛,鼓得二人衣衫不住作响。
《山海经》有云:“嶓冢之山,汉水出焉。”《水经》亦有载:“漾水出陇西氐道县嶓冢山,东至武都沮县为汉水。”这里的“汉水”与“漾水”,指的便是二人眼前这西汉水了。嶓冢山作为西汉水之源,传说乃是上古轩辕黄帝的诞生之所。王辰远望着这片厚重的土地,心生无限感慨。
“昔日楚国屈原诗云:望崦嵫而勿迫,举长矢射天狼,瑶英可知诗中这‘崦嵫’二字,所指为何?”王辰深吸了一口气,只感心胸仿佛和眼前的视界一样宽广,平静地问向身旁丽人。
“‘崦嵫’所指,此地住民皆知,只是不知为何,我却不想在这日落之地,目睹这昏沉的日落。”司马瑶英的声音淡淡传来,难掩一丝伤怀。
王辰默然,这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南秦州已是龙潭虎穴,而明日他们便将亲身犯险,凶吉难卜。今日是否便是二人最后一次“共赏”日落?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王辰的心中蔓延:是对明日未知凶险的担忧?还是对决战前这最后一份祥和的不舍?抑或只是对长伴司马瑶英左右的一种眷恋?
“瑶英……”王辰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过头来,一时忘记了原本想好的说辞。只见褪下甲胄而一袭白衣的司马瑶英作男装打扮,更加显得英姿飒爽,俊丽绝伦,虽是女儿身,却丝毫不让须眉。司马瑶英似有所觉,也转过头来,那幽深的瞳孔,牢牢地吸走了王辰的心,二人并肩凝视着彼此,谁也没有言语。
“辰弟,我知你并非好勇斗狠之辈,但你却肯为我挺身而出刺杀贼首,我真的很开心。”
许久,司马瑶英玉齿轻启,那金玉之音恍若天籁。王辰心中一动,满怀希冀地柔声说道:“日有西落,亦有东出,下次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好不好?”
司马瑶英眼底射出一份欣喜,莞尔一笑道:“何止是日出?待从南秦归来,辰弟可愿与我在夜空之下,共赏那瑶月星辰?”
“瑶月……星辰……”
王辰听出话外之音,心弦颤动,呆呆地望着司马瑶英,只见她嘴角似笑非笑,风致嫣然。王辰不由地一痴,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恨不得将那绝丽的容颜永远印在眼帘,却忽感额头一痛,被司马瑶英曲指弹在了脑门。
一击而中,如儿时童趣再现,司马瑶英脸颊微红,却也不理会王辰的反应,转身就走,却总算不忘出言提醒道:“快走吧,再不下山,天可就要黑了!”
王辰额间被点,如梦初醒,忆起儿时的旧事,只不过被弹脑袋的对象,似乎完全倒置了。他心中一暖,快步跟了上去,透过那美丽的背影,仿佛又看见了司马瑶英“得逞”后的满意表情。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隐入松林,山风依旧,那山崖终于空无一人。
……
数日后,拂晓,乐乡以东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司马瑶英风尘仆仆地闪进庙门,见王辰正好整以暇地席地而坐,笑盈盈地望着她。司马瑶英俏脸一红,挪着步子来到王辰身边坐下,摊了摊手,一脸不甘之色,咬牙道:“算你赢好了!说吧,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司马瑶英故意在“有用”二字上加重语调,殊不知正掩耳盗铃般地向王辰昭示着自己所得情报的“无用”。王辰闻言一乐,心中因战争而徘徊不去的阴霾也被冲淡不少,仿佛与她又回到了在一起追逐打闹的童年。
“快──说──”司马瑶英拉长声音,冲着王辰“恨恨”道。
“咳咳。”王辰见好就收,轻咳一声道:“此地处于酉以南,武都以北,是皮将军前锋部队的必经之地。据我探查,已有两万宋军屯扎在离此二十里外的高地,看来乐乡很快便会成为正面战场。”
“嗯。我亦有此发现,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赶快绕到宋贼的背后才行!”司马瑶英应了一声,又正容望向王辰,静待下文。
王辰没想到司马瑶英原来也探得了宋军行踪,更没想到如此的情报,竟被她主动划在“有用”之外,心中暗呼侥幸:若非他还探查到更细致的军情,此次恐怕难以“善了”了。王辰苦笑一声,心想司马瑶英这好胜的性格,果然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啊。
司马瑶英见王辰默然不语,还道他“不过如此”,红唇一翘,露出玉砌般的虎牙,王辰赶忙迎上她的目光,如实说道:“这支宋军并非由裴方明亲统,而是由其部将王奂之、王长卿二人分领,左右两营各有一万军,看来亦属前锋部队。此外宋军还有三万大军由大将胡崇之统领,此刻正驻扎在白水一带,想必是被荣则的中线佯攻部队所惑,不知是西行还是东进。”注:司马金龙字荣则
“什么!你怎会知晓得如此详细?难道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两万大军环卫的帅帐里不成?”司马瑶英闻言一惊,满脸的不可思议。
“呵呵,倒被你猜对了,我不过是偷偷穿上他们的军装,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