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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厮杀骤起骤落,氐人死战不降,尽被屠戮。司马瑶英强打精神,攻下狭亭后便挥师直取白崖、高平两地,与冯朗和皮豹子的部队里应外合,全歼氐众,一万大军遂浩浩荡荡杀至仇池城下,但见仇池四门紧闭,城头旌旗招展,却只有成童与妇女驻守,显然已是日暮西山。
王辰从昏迷中转醒,狭亭死战与凉州冲杀的血腥回忆纷至沓来,交相纠缠,令他甚至不忍再去碰触兵器。然而两军早已势同水火,决战一触即发,王辰唯有避战营中,半日转眼即过。
魏军以火计攻城,轻易便夺下了南门。古弼纵声劝降,岂料氐人全民皆兵,悍不畏死,竟与魏军打起了巷战。王辰听得战报,于心不忍,忽而怒从心起:氐人战败已是定局,可究竟是何人高居王宫,竟还要鼓动氐人如此拼命?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王辰心知再这么拼杀下去,只是徒增伤亡,唯有先击杀敌军首脑,才能迅速结束这场早已失去意义的战斗。他在一瞬间重燃斗志,一把拿起龙雀剑,一跃而起,冲着司马瑶英道:“瑶英,我欲入宫斩杀酋首,以绝氐人负隅顽抗之心!”
“好!”司马瑶英面罩寒霜,战意凌厉,亦是早有此意。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运起轻功便向宫城冲去,纵有氐兵拦路,也被王辰手起剑落斩断兵器,二人一路风驰电掣,硬是从围追堵截中冲了过去,将喊杀的魏军远远甩在身后,很快便穿过午门,闯入了正宫。
四下一片空旷,寂静无声,二人冲速稍减,暗自戒备,却见中殿正门大开,一人身着龙衮端坐正中,不是杨文德是谁?
“贼子好胆!”司马瑶英星目怒睁,锐喝一声。
“果然是你!”王辰杀意上涌,快司马瑶英一步冲进中殿,而杨文德却依旧悠然自若,不惊不惧,笑道:“二位别来无恙?本王在此等候多时了。”
王辰见杨文德一副有恃无恐之色,戒心更盛,骤然止步,以龙雀剑遥指杨文德,相距不到三丈,彻底锁死了他全部的逃路,冷然道:“有何遗言?说完受死!”
“哦?哈哈哈!”杨文德大笑一声,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咧嘴道:“看在你二人一路跋山涉水求见本王一面的份上,本王便先讲个小故事,为二位压压惊如何?”
“恬不知耻!”此时司马瑶英也冲进殿内,见四周空无一人,心生怀疑,谨慎地探视着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王辰则不动声色,真气聚于剑尖,凝而不发,只要杨文德稍有异动,便可在瞬间取他性命。
空气越发冰凉,杨文德却好整以暇,竟闭上了眼睛,不紧不慢道:“王朝更替,汉亡晋灭,二位可知我杨氏一族为何可以统领氐人两百余年,至今屹立不倒?”
王辰与司马瑶英同时一怔,一下子被问住了。事实上氐人死战之志早已出乎他二人所料,而这杨文德毕竟只是刚刚担任氐王,又如何能有如此强的召力?
杨文德依然闭着双眼,冷冷一笑,旁若无人道:“为‘民’者,猪狗也;为‘君’者,驭兽者也。猪,可以献肉;狗,可以御敌,至于驭兽者,谁无私心?”
王辰闻言怒极,没想到这氐人野性不驯,竟将活人比作畜生,差点收不住内劲,当场就要取杨文德的命。
然而在杨文德那粗鄙言论的末尾,“私心”两个字却如一根利针,深深地刺进了王辰的心里,令他异痛难当,一时竟怎么也下不了杀手。司马瑶英亦是大怒,挺剑欲刺,手却突然一紧,原来已被王辰握住,她诧异地回头一望,终于也生生压下杀意。
杨文德出言无忌,语出惊人,自顾自地说道:“自汉亡以来,天下三分,又三国归晋,后来八王作乱,晋室南渡,群强北据。至今晋亡宋立,秦灭魏兴,天下又何时安定过?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御兽人皆为私利而往?而猪狗们被圈养的久了,还不是越来越蠢?”
“!”
“天下猪狗虽多,数量却是有限,自家的畜生被杀被虏,又为什么不该从敌人那里把损失讨回来?而对方少了成圈的畜生,又如何能够忍气吞声?所以你争我夺,一过就是两百年,你说究竟孰对孰错?”
“!!”
“如今天下二分,我仇池国小民寡,夹于宋魏之间,若不倚强而附,何以保国?可是附宋则魏攻,附魏则宋攻,我堂堂仇池王,又怎可也为他人猪狗,任其驱策?”
王辰闻言,一时竟无言以对,他虽然不能苟同杨文德之言,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说辞的确有一番诡异的歪理:倘若换作他王辰来做仇池王,恐怕也难以在宋、魏这两大帝国的夹缝间明哲保身。
就在王辰犹豫的同时,只见杨文德突然睁开双眼,情绪高昂道:“我表兄杨保宗亲魏,我表弟杨保炽亲宋,虽然都曾任仇池王,却不得不低声下气,又怎会是心甘情愿?然猪狗者,天生贱也,谁给他一口冷饭,便认谁为主,竟忘了自己本来是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