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德之言极其粗鲁,但王辰听在耳中,却在一瞬间抓住端倪,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惊道:“杨保宗!杨保炽!难道他二人之死,都是因为你做的手脚?”
杨文德冷笑一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王辰道:“哦?脑子倒转得挺快嘛。杨保宗生性怯懦,我这做弟弟的只好推他一把魏贼拓跋齐送他归西。至于杨保炽嘛,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反正宋贼姜道祖已经死无对证,我说是他杀的,那就是他杀的。”
王辰闻言色变,没想到杨文德竟有如此心机,甚至不惜牺牲同族兄弟,其手段之狠,简直令人发指。
杨文德满意地欣赏着王辰的表情,自鸣得意道:“虽然是猪狗,也总该有三六九等之分。仇池的这群畜生,已经忘了真正的主人,算是最低等,死了也就死了。但即使是死,也该给本王死出点价值来。当年不是有个叫商鞅的汉人吗?好像还有部《商君书》流传于世吧?书中有言:‘所谓三军,即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所以嘛,壮男可以冲锋杀敌,壮女可以构筑工事,老弱也能负责后勤,这才叫物尽其用,死得其所,对不对?”
“住口!”
王辰听得此言,再也按捺不住,暴喝道:“你将人命都当做什么了?”
“人命?”
杨文德嘴角一扬,尖声道:“本王什么都可以同情,但就是不同情人命!”
“该死!”王辰气结,一剑眼看就要送出。
“杀人偿命!真正在收割人命的是谁?到底是谁该死?”杨文德两眼精芒爆闪,厉声道。
“你──”王辰悲愤莫名,想起断送在自己手上的无数条人命,全身突然僵硬。
“哼!北魏残暴之师,天下谁人不知?当年参合坡一役,所俘皆被坑杀,即使以‘北霸枪’慕容垂之英明,最终都捶胸呕血而亡。如今拓跋焘狼子野心,四处征伐,灭夏吞凉,甚至背信弃义,灭亡北燕,所俘者生不如死,还活来作甚?眼下仇池四面楚歌,然困兽犹斗,又有谁还敢束手待毙?”
“!!!”
“哼!莫要再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伪装自己。既然是驭兽者的爪牙,就别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柳云飞武功高强,能突破狭亭天险,本王认栽,却别以为本王会认输!”
“……”
杨文德神色如常,瞥了王辰一眼,便不再理会,又盯向司马瑶英,说道:“晋国早已作古,你司马一族本当沦为猪狗才是,但你既然还有复国之志,姑且算是有几分骨气。”
司马瑶英眼底寒芒闪烁,本来已经听得不耐烦,但见杨文德竟又说起晋国来,一时也未能下杀手,只听杨文德又道:“本王讲了这么多,你道是闲话家常?如今宋魏二强相争,各据半壁天下,若你真想光复晋国,又岂能任由宋魏相安无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还是好好记住本王的话吧!”
“朋友?敌人?”王辰与司马瑶英同时一凛,似意识到了什么,精神恍惚了片刻,杨文德则哈哈一笑,趁着二人分神之际,猛地扣动王座的把手,整个人突然下坠,一下子竟没了踪影。王辰陡然警醒,闪身欺近,却终究慢了半拍,只见座下布置了一层厚重的精铸铁板,早已牢牢合上。
“可恶!”王辰怒目切齿,一拳捶打到铁板上,却只打出一个细微的凹陷,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王辰大悔,只恨未能早点出手,先结果了杨文德的性命。
喊杀声由远及近,魏军也终于冲至王宫,司马瑶英目光游离不定,纤手抚过王辰受伤的左肩,低声道:“整个仇池山已被包围,他是逃不掉的。”
王辰无奈地点点头,与司马瑶英步出大殿,正撞见魏军如潮水般涌入。众士卒见到富丽堂皇的宫殿,欣喜若狂,争先恐后地掠夺起宫中的财物。王辰见状大怒,挥起拳头便要上前制止,却被司马瑶英突然拉住。
“辰弟不可!将士们连日血战,早有怨愤,若连最后收获战利品的机会也没有,恐怕会有兵变!”司马瑶英之言传来,如当头喝棒。
王辰全身石化,脚若千钧重,再难迈出哪怕一步,这才想起北魏实行的是军功制与掠夺制,战利品全靠自己抢夺,这虽然激发了军队征战的积极性,却也直接造就了眼前这一片狼藉。王辰突感全身乏力,杨文德的讥讽之声又不住地在耳边回响,令他更加心烦意乱。
长久的仇池攻防战,终于以魏国的大获全胜而落下了帷幕。王辰身先士卒,功不可没,固然胜得光彩,可是他的心,却早已败得一塌糊涂。
……
数日后。
两匹骏马踢踏着马蹄,缓缓地行进在仇池至天水的途中。
王辰满怀沉重,只想远远离开身后那是非之地,司马瑶英默默地伴在他身旁,朱唇紧咬,不住以余光侧视。日渐西斜,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