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生,铁灰色的高耸城墙泛起一阵柔和暖意,沉重巨大的城门在五六个守城兵士的合力下扎扎开启。城中冒起炊烟,和炊烟一起升起的是声声爆竹。
虽说年节气氛热烈,但大年初一的早上绯玥城前几乎没有行人,还是显得冷清了一些。
袁隼降落在城郊,被他一左一右抓着的风承琰和羽安神色很有不同,风承琰精神奕奕,羽安却一脸疲态。
他们半夜才回去,吃了夜宵都子时了,今日又不到晨时便起床,被带着飞了几十里。羽安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对此风承琰有些愧疚,说要不我再当一回苦力背着你走…被羽安一个斜眼拒绝。
绯玥城不愧是一地首府,街道平直宽阔,道旁楼宇也气派恢弘,羽安一看之下觉得眼熟,想了一想才明白,绯玥城的布局基本照抄天鼎城,城中心竟也有一座高耸的白塔。不同的是绯玥城有大河穿城而过,城中水路陆路都很繁忙。
他们沿河而行,目的地是城池正中,白塔之下的辉煌宫殿,绯玥宗。
羽安一直不太明白风承琰会以什么身份拜访绯玥宗,绯玥宗可不是天鼎学宫那般独立于世外的学府,那是统领一地军政的重地,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风承琰若自称是一个普通的风氏旁支子弟,大概会被赶出来。若是抖明身份,那事情就涉及到北境和绯玥两地邦交了。
她这般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琴音。
琴声清越如山间清泉流泻斛中珠玉相撞,曲调和缓悠然仿若大江东去,浪花淘尽了流沙,余波静然。岸边高阁寂寂,烟柳垂垂,天地静谧无声,仿若皆醉于那琴弦之下。
羽安也有些惊奇,这琴中意境高远,恍惚间有种千帆历尽的沧桑和看破红尘的平静,具体意味她还辨不出,但知道这琴声不是凡品。她看向风承琰,想问问他有什么看法,转头的瞬间却是一怔。
她的视线越过风承琰的肩膀看到两个人,有些远,看不清容貌。但这两人化灰她也认得,就是那高人老者和他的小徒弟!
阴魂不散啊阴魂不散,怎么就又碰上了?
羽安他们的位置在一座四方的小楼侧面,她能看到那两人,树下的两人却看不见他们。羽安的视线引起了风承琰和袁隼的注意,他们都转过头去,风承琰并未看出什么,袁隼却有些困惑的皱起眉头。
琴声忽然转急,画舫二楼的帘子被人掀开,有一人于船头凭栏而立。那是个穿着邋遢的老头子,他双手抄袖,姿态散漫不羁。
风承琰眯了眯眼,有些讶异,那不是便宜师父吗?说好年初一出关倒是一点都没迟,但他那个凝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画舫、羽安三人、老少师徒,方圆五里之内只有这三方,一股奇异的气氛笼罩了这个无意间形成的三角。羽安脑中电光火石,她想起那天在树林,昏厥之前听到那女子一句:不愧是路神机的徒弟…
路神机?!
戴斗笠的老人忽然转身,他步履匆匆就要离去。
他一动,画舫上的老人也动,老人的身形仿佛凭空消失,下一瞬已经出现在路神机身前。
嗤的一声微响,常人听着只是微响,羽安和风承琰却都是胸口一震,喉头一甜。袁隼立刻展开一道防御,他和风承琰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不解。
羽安更加不解,路神机据说消失了几十年了,怎么这时候出现?如果他是路神机她一定会一辈子隐居深山老林不出来,或者找一个强大的势力投靠。无论如何也不要像现在这般,一冒头便各方强者追着打。
前边忽然响起一声不知是欢快还是担忧的大喊:”姐姐,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脸儿黑黑的小男孩向着他们跑来,但看到风承琰和袁隼的时候又顿住脚步,怯怯看一眼羽安,踟蹰不前。
风承琰看向羽安:“这是谁?”
这是谁?要不要告诉风承琰这一对师徒的身份?路神机出世不是小事,若再被风家知道,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但风承琰现在远在南方,就算立刻传信回北境,风家的人来了路神机大概早没影儿了。
“这是那位的徒弟,”羽安指指正和邋遢老头儿对峙的路神机:“他是路神机。”说完她招手让小男孩过来,她还想问问伤她那女人怎么样了,是不是他们把她带到水边的。
小男孩跑过来,羽安察觉气氛有些异样,抬头一看,风承琰的脸色竟是骤然沉凝。
“你…”话未说完已被风承琰打断,他道:“袁老,不用管我,去帮师父,无论如何都要截下路神机!”
袁老答应一声,向着那剑拔弩张的两人直掠而去。风承琰一手揽住羽安,一手抓住小男孩的衣领,纵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已经远离了战圈。